陈炜放下手中的经书,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确切知道自己到底看了多?长?的时间。

因为他的腿麻了。

藏经阁没凳子?,全是一张张三公分?高的稻草揉搓编织成绳子?,再一圈一圈的绕成原型,上面再放着一张薄薄的垫子?。

他从下午往这?里一坐之?后,基本就没挪过位置,现在想要站起身,两?条盘了一个下午的腿当场罢工。

已经作势要站起来的人,当场滑了下去,手忙脚乱的想找个东西支撑,两?条胳膊伸过来穿过他腰间将人托住。

“嘶……好酸。”

陈炜按着跟前的宽阔肩膀,支撑住自己要滑的身体,口中倒吸着冷气小心抖动着两?条麻木的双腿。

动一下,那一下午没活动的两?条腿就蹿起一道从脚尖直奔脊椎的酸麻滋味。

“下次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放几张凳子?,每天?这?样长?时间坐着我怀疑等?老了之?后,我可能因为血管不通顺早瘫,有句话说小时不在意,老时必后悔你听过没。”

“没听过,你现编的?”扶着他的佛子?将人往跟前锢了锢,弯腰捏住他还在抖动的左腿,手指顺着穴位在腿上按了几下。

某人刚才?还半残的一条腿一下子?就好了,当场就换了一只手扶着跟前的人,将另外一条腿伸出来:“原话忘记怎么说了,所以就现编了这?个,反正你能听懂就行了,这?边也帮我捏捏。”

那只手如愿的落在他另外一条腿上,捏着穴位疏通他常坐没有活动的下肢。

有人帮忙捏腿,陈炜自己就不再瞎抖腿,一条胳膊搁在金蝉子?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勾着他的肩膀,侧着身子?看着帮自己捏腿的人:“你要是不当和尚的话,肯定每天?都有漂亮的小姑娘从你家门口经过,到了适婚的年龄媒婆就要把?你家门槛踩断,你信么。”

捏着穴位的那只手松开,对方直起腰身松开身上的人,清冷的目光落在那张相似的脸上一扫而过:“不信,媒婆只会先去找你。”

比起自己,从小到大?都是陈炜更加让大?家喜欢。

就算他比对方精通佛法十倍百倍,可是在被人喜欢这?件事情上,对方是自己的十倍甚至百倍。

某个凡人一拍脑袋,咧开嘴笑的灿烂:“你说的对,不过如果你还有机会还俗的话,你喜欢什么样的?”

“站直了,自己走几步试试。”金蝉子?松开手,让某个光顾着说话的人自己走起来。

陈炜下意识的两?只脚用力在地上踩了踩,刚才?那股酸麻的滋味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两?条腿笔直的站在地上形容自如。

确定他能走后,金蝉子?去将书案上的油灯吹灭,带头往门外走去:“回去吧,白间一个下午没见到你,恐怕在那院子?里闹腾。”

陈炜跟在他身后一起从藏经阁里出来,门外守着的小僧安静无声的冲着他们行了佛礼,悄然离去。

某人目光从小僧的身上移开,追上前面的人继续找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没想过。”

金蝉子?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现在想,想想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陈炜大?手一挥,当场就给?对方规划好了方向:“反正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我还挺喜欢跟你这?样聊天?的,比用日记本说话有意思。”

月朗星稀,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在月光下,影子?被拖得老长?,缀在身后随着走动的步伐分?分?合合数次后,贴在了一起。

佛子?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往身边的人看过去,神?情淡淡语气平静:“好像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

他在菩提树上的时,没开灵智前就记得那一片寂静无声的世界还有脚下的那棵树。

很久之?后树下多?了一道身影,释迦摩尼开始坐在树下修佛,随着他的名声渐广,树下的神?佛也越来越多?。

可这?些人,对树上的它而言留下的只有日日夜夜的吵闹。

被如来赶下凡间渡劫后也是,虽然没了记忆可是从第一世起,每一世他都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孤身一人,取经之?路才?走了不到万里就死在路上。

来来回回九次,都是如此。

直到第十世,某天?他在房间内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了,桌子?上还留着某人光明正大?留下来的证据,还多?了一只腿很多?的蜘蛛。

大?步向前的凡人和尚抬眸,白了一眼身侧的佛子?:“这?种不叫喜欢,叫习惯,换一个人跟你一起生活二?十年,你也会喜欢上对方。”

“不会。”这?一点?金蝉子?很肯定,他跟释迦摩尼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相处了千万年,看到那人往他树下讲经时,他还是不喜欢对方。

不然也不至于在那人讲经的时候直接睡着,被如来找了借口让他下凡渡劫。

这?话陈炜一个字都不信,内心腹诽着咱们取经十年的路上,可是有无数妖怪说你十世单身的,这?种事情你肯定不懂,不用在他面前装。

毕竟他算起来也单身两?辈子?了。

这?么一想,他们两?好惨啊。

凡人和尚用手指在眼角擦了擦,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哭出来。

“眼睛怎么了?”金蝉子?回神?就看到他用手指不停的擦拭眼角。

“想哭,觉得自己太惨了。”明明没出家脑袋却长?不出头发?,还好穿着僧衣不然穿常服走在路上,恐怕要被人怀疑年级轻轻就秃了,肯定是基因有问题。

金蝉子?:“————”被他喜欢,是很惨的事情吗?

原本融洽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好在客院已经近在咫尺,陈炜将房门打开就被迎面跳过来的白间扑个正着。

“陈炜,你总算回来了!”

白间动作麻利的爬上他的肩膀,还不忘探头往门外看过去,瞧见另外一个坏和尚回来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你跟坏和尚一下午都在一起是不是,下次能不能将我也带上,被你留在房间我好无聊啊。”

“下次带上你,狐九呢?”

陈炜托着它,环顾四周没找到自己另外一只爱宠。

金黄色的小尾巴尖尖指了指门外远处方向;“那只赤狐去看那条金鲤鱼精了。”

“鲤鱼精?”金蝉子?脸上掐准时间的露出一丝困惑:“怎么又带回来一只妖怪。”

有关这?只妖怪,陈炜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能含糊的道:“去城内买东西的时候遇上的,它正被两?个渔夫抓住要送给?算卦的先生,我听到它在木桶里喊救命就买了下来,明天?将它送到河里就行了。”

金蝉子?那双雪山一样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好似在看他还能够编出多?少谎话出来。

“你先去洗澡吧,我去看看狐九。”陈炜对上那双眼,总觉得自己说的谎已经快要被人拆穿,连忙避开他的目光将人往外推了推,自己也跟着出去往井边方向跑了过去。

白间蹲在他肩上,转了一个身,脑袋看向身后那道还站在门口的坏和尚看过去。

对方从门内退出来,面无表情的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跟白间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在视线中交汇。

夜深人静,只有陈炜奔跑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四周是化生寺的僧人在天?黑后挂上的灯笼。

昏暗的世界里,那双清凉冰冷的目光跟它对上时,白间怂的当场跟火烧屁股一样飞速转过身去,用尾巴对着那坏和尚。

“你转来转去的做什么呢。”

陈炜已经到了井边,察觉到肩上的白间一会转过来一会转过去的,不解问它。

“爪子?有点?痒痒。”白间找了一个借口,没敢说自己被那个坏和尚眼神?给?吓的。

狐九蹲在井边,手里拿着一片青菜叶子?正在喂那条金色鲤鱼。

瞧见陈炜回来后,将青菜叶子?整个塞进鲤鱼嘴里,自个用后肢站起身,细长?的眼睛直接弯成了一道细缝;“我给?它喂了食物,现在它忙着吃东西都不说话了!”

陈炜走到那木桶跟前低头往水里看去。

只见白天?就在木桶里的金色鲤鱼,现在一张嘴都快张开成鸡蛋大?小,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青菜,还有一截菜根实在塞不进去了挂在它嘴边,正被对方努力的往下吞咽着。

过来是想跟对方打听一下外界消息的陈炜,瞧见这?吃播的画面,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

“它这?么饿吗?”

狐九肯定的摇了摇大?尾巴:“白天?忘记喂它了,所以现在才?吃第一顿,肯定很饿很饿。”

“那算了,给?它换一次水让它继续住在里头,明天?我们去泾河边上将它给?放掉吧。”

对这?么一条随手就能捏死的鲤鱼精,陈炜除了想打听点?消息之?外,也没任何想法,瞧见对方忙着吃饭估计也没空回答他的问题,只好用吊桶打了一桶水上来,给?木桶里换了一桶水就走了。

“白间,你晚上不跟我一起睡大?树吗?我们还有竹篮子?哦。”

狐九看着那只蹲在陈炜肩上的金黄色蜥蜴,小赤狐脸上扬起狐媚的笑容:“你下午说很喜欢那个竹篮子?的,还记得吗?”

根本没说过的白间看着那张狐狸笑脸,后背发?凉的从陈炜肩上滑了下去,乖乖走向对方还不忘跟陈炜解释:“你走吧,我决定以后要当一个独立的妖怪,不跟你一起睡了。”

黏人的爱宠忽然一夜长?大?,想要独立为哪般?

陈炜一直到回房遇上玄奘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你说奇不奇怪?”

“也许是狐九也是妖怪,妖怪跟妖怪之?间更有话题吧。”

“是这?样么?”陈炜有种孩子?大?了,就离开老父亲的失落感。

作者有话要说:释迦摩尼:无辜躺木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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