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听到声,连忙从板门后面的小屋子里出来,瞧见是刘洪后连忙道歉;“大人,小的糊涂,连给你开门的事情都忘了。”

“这事不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再说一遍。”刘洪摆摆手,就算有气也被他们刚才讨论的内容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张二一楞,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情,连忙跟他解释;“这是酒楼内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在两百年前的江州城内,有一名船夫日夜在江上撑船渡客,一日那从京城而来的知府带着妻子随从前来上任,那洪鑫见色起意竟然当场杀死朝廷官员,假冒起官员随后在江州上任。”

说完最后,张二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为那刘洪的脸色逐渐铁青,只见穿着官袍还没更换的人,猛地一挥袖子然后直奔后院的方向。

殷温娇正在书案跟前画画,不时抬手打量着对面柱子上方的黑色蜘蛛,笔下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蜘蛛已经半成行。

“砰!”

“你们都出去,我要单独跟夫人聊聊。”

刘洪一脚将房门踢开,巨大的动静让房间内的两名丫鬟吓的脸都白了。

两人互看彼此一眼,然后低下头快速离开房间,临走时不忘将房间门关上。

殷温娇提着笔,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洪走到她书案跟前。

刘洪将她笔下那张纸拿过来,看着上面的半只蜘蛛冷笑出声:“看来将我们的事情传的满城风雨,你还挺开心的?要不要我告诉你现在城内都是怎么形容你的?说你骚,说你勾引我,跟我合谋杀害亲夫。”

“刘洪!”

门外守着的两名丫鬟,只听到背后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我们还是走远一点吧。”

春桃推了推好友的肩膀,示意她们换一个地方。

“走吧,我们去那边廊下站着。”

两人胆小,不敢站在这里听他们在吵什么,纷纷起身来到五米外的走廊下面。

房间内,殷温娇气的全身都在发抖,看向刘洪的眼神恨不得生撕了他。

刘洪则是刚才激怒了对方后,就被柱子上趴着的蜘蛛精瞬间抓住,捆绑成一团后掉在房梁下方。

活了四十二年的刘洪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一幕,只一眨眼的功夫,殷温娇只是冲着他扬起了手。

下一秒他就被凭空吊了起来。

“我不能杀人,只能帮你将他绑起来。”小黑咬断嘴里的细丝,爬到殷温娇书案上说道。

“你不用杀他。”

殷温娇揉了揉它的脑袋,让它安心。

自己绕过书桌走到刘洪跟前,望着被蜘蛛丝缠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瞪着她的人,站在房间里的人笑了,第一次笑的那么轻松跟愉快。

“我没想到,我恐惧了那么多年的人原来也会这么弱。”

只是小黑一个动作而已,他就被绑在这里,再也无法动弹,任由他处置。

八年来,殷温娇无数个夜晚都会梦回当年,那个在船上反抗不了,眼睁睁看着丈夫杀死的画面。

一遍一遍,一日都没有从她的梦境中离开过。

那个让她恐惧,让她绝望的身影,此刻却落得跟她当初同样的下场。

“殷温娇,你想要做什么!!!”

刘洪双目爆裂,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抽出了他藏在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寒光从他眼前划过。

“你猜?”殷温娇用冰冷的匕首从他脸上轻轻划过去,瞧见他恐惧的拼命躲的样子,只觉得可笑至极。

“殷温娇你冷静点,我刚才凶你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我跟你道歉,我错了,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他不说还说,一说起来殷温娇就忍不住动了杀心。

冰冷的刀背从他脸上用力的划过去,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菩萨让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儿子她也不会背上罪名。

殷温娇直接用旧衣跟毛巾将刘洪的眼睛嘴巴都遮挡起来,然后跟小黑一起将他塞在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后,面色镇定的回到书案前,给陈炜写信。

金山寺后厢房内,熟睡的玄奘被推醒过来。

一只黑色的,失踪五天的蜘蛛喘着粗气将手里拿了一路的信封递给他。

“这是她给你的信。”

小黑将信封塞进他的手心里,随后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不远处的桌子前,端起桌子上的茶壶仰头就往下灌去。

“累死我了,一会我还要回江州,你快点看。”

一连喝了三大口凉茶,小黑才缓过劲来,让小和尚快点看信。

小床上的人,悄无声息的起身披上外衣下地,走到书桌跟前拨亮油灯,打开那封陌生的来信。

看完了纸上写着的内容,桌子前的人难得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陈炜全部都没告诉他,只说事情解决后再跟他讲。

“这个人,想要我做什么。”玄奘将小黑提起,指着那张纸问道。

“不知道啊,她没说。”小黑摇摇头。

玄奘皱了皱眉,再次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内容,纸上写着。

“娘跟小黑一起抓住了刘洪,现在将他藏了起来,我不想再让他假冒身份下去,我想要揭穿他的身份。”

“这个刘洪是什么人?跟写信之人又是什么关系?这几日你失踪就是在这人身边?”

“嗯嗯,陈炜让我去保护这个女人,好像要对付这个男人,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当初派小黑下山,陈炜也没告诉它太多,只是让它下山去保护人而已。

“这人对她很坏吗?”

小黑想了想,缓缓点头;“我跟她交流的时候,她虽然没怎么提起来,可是我看到她每次提起这些年你的事情,都会哭的很伤心。”

拿着信封的人,有了答案。

“你回去,将那人给绑到金山寺来。”

“那么大个人?就我去搬?”小黑指着自己的鼻梁,不敢相信它要去搬运一个体积比它大上百倍的人回来。

“等等,我叫它跟你一起去。”

玄奘将信封收入袖中,护着桌子上的油灯带着小黑一起前往藏经阁。

藏经阁内,已经在凳子下面睡习惯的眉娘被叫醒了过来。

昏黄的灯火下面,一张雪山冰雕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脑袋上方。

梦中醒过来的兔妖差点吓的把板凳扔出去,还是危险的本能让她克制住了恐惧,小心翼翼的从凳子下面爬出来看向这位又犯病的小和尚。

“晚上好呀。”

下午她扛着一大颗糖葫芦回来,那小和尚跟她只要了一根,说要去送人。

等天黑她就瞧见眼前这位,举着那根糖葫芦进了藏经阁,然后视线在她墙角那根超大的糖葫芦上转了一圈,眼神幽暗的让兔妖看了只想跑路。

“请你帮个忙,跟小黑一起下山绑一个人来金山寺。”

“好!我这就去!”

眉娘双手叉腰,格外积极,甚至还不等那只蜘蛛精反对,就推着它往外走;“走走走,我们现在就下山,在天亮之前肯定会将人带上山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吃早饭。”

小黑:“…………”早饭才是你的重点吗?

两只妖怪一走,藏经阁安静的落针可闻。

玄奘站在那张兔妖休息的凳子旁,抬眸看向远处的角落,那棵巨大的,像是大树一样的糖葫芦树。

莲花台上的文殊菩萨,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弟子走到那糖葫芦跟前,伸出手轻轻一推。

本来依靠在墙角干净的糖葫芦,下一秒就倒了下去。

被糖浆包裹结实的果子,纷纷随着倒地的动静掉落下来,一只脚踢开挡路的碎糖葫芦,缓缓勾起嘴角。

神游人间的文殊菩萨默默闭目,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站在那里的小和尚,欣赏着眼前这副画面,看够之后这才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回到正殿拿出自己之前没看完的经书,盘腿坐在蒲团上,等着那两只妖怪回来。

小黑跟眉娘合力,再加上殷温娇掩护,终于在天亮之前将刘洪绑进了金山寺内。

藏经阁内,玄奘半蹲在地上,将刘洪脑袋上的衣服拿下来,看清他的样貌。

刘洪这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满身都是泥土,而且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凭着耳边听到的声音。

可是只有声音更可怕。

因为他只有在一开始听到殷温娇的声音,然后就变成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

说话的人,一路唧唧咋咋的仿佛在跟人对话。

可是刘洪听了一路,全程都只有这人一个人的声音。

等他终于被那个力气大到可怕的小姑娘放下来,下一秒脸上的衣服就被人拿下来。

刘洪睁着还有些模糊的眼睛,望着眼前那颗圆亮的光头。

一时间,没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他弱智?”玄奘瞅着这人涣散的眼珠子,拧紧了眉头。

“你才弱智,哪来的小秃驴敢绑你爷爷,快点把我松开!”

刘洪视线已经恢复正常,看清眼前只有一个几岁大的小秃驴后,凶性毕露,环顾四周瞧见这里没有外人,目光凶狠的望着玄奘:“小秃驴你最好快点将我身上的网解开,否则等爷爷我自由了,一把火烧了你的寺庙,拿你的头盖当酒杯。”

半蹲在地上的小和尚,面无表情的听他狂妄,等他说完后招手叫来一旁的小黑。

“将他吊起来关在菩萨像里,堵上嘴。”

小黑蜘蛛精快速过来,重新将人从头到脚都捆上。

然后提溜进藏经阁后方。

那文殊菩萨的坐像打造时,工人仗着庙里没人监工,将整个坐像打造成了内部中空的模样。

后来被陈炜发现后,直接让觉醒师兄给他在那里装了一个隐藏的小门,说要将那里当成金山寺的密室。

这个密室早就被主人忘的一干二净,小黑将人拖进去直接丢在里头,临走前看着地上挣扎的人,:“你惹他生气了,你好好在这里反省反省吧。”

做完这一切,小黑将暗门从外面关上,再用蜘蛛网里外三层困住。

刘洪被关在里头,很快就适应了里头的黑暗,也发现这个菩萨像里不是全黑的,在上方头顶的位置有一束光线从那里透过来。

就是有点高,他挣扎着身体,贴着墙面用力的垫脚往上看去,一只眼堪堪从那个细缝里看到外面的画面。

那菩萨跟前的小秃驴正在对着一个小姑娘说话,然后刘洪就看到那个小姑娘摇身一变,变成了兔子精。

再然后,一只手掌大的,纯黑色的蜘蛛爬上了那个小秃驴的肩上。

被关在菩萨坐像里的刘洪,脑袋嗡嗡作响,“我进了妖怪的窝了?”

“这里是金山寺?”

外面那秃驴那张脸,才时隔几天刘洪还记得非常清楚。

此刻想到自己竟然进了妖怪的窝,那几天的怪事一下子都有了解释。

想到这些妖怪不知道为什么将自己抓进来,刘洪努力冷静贴着墙壁坐了下去,想着这些妖怪没有吃了他,肯定是在他身上有所图谋。

只要有图谋,他就暂时不会死。

想到那殷温娇,竟然跟一群妖怪合伙骗他,等他逃出升天后,一定不放过那个女人!

第二天早上,觉醒经过小师弟房间门口时,瞧见大门打开着,探头往内一看,竟然没有人。

“奇怪,这么早小师弟去了哪。”

觉醒摸着自己的光头,刚嘀咕完就瞧见斜对面的走廊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师兄早。”

玄奘从他身边经过,身上的僧衣散发着阵阵腾起的热气。

“师弟早啊,这是出门散步去了吧,出这么多的汗水。”

觉醒看着他身上透出来的热气咋舌,也不知道他在山道上走了多长时间,能热成这样。

“嗯,走的有点远。”玄奘进屋,双手拉着房门看向门外还不走的人;“师兄,我累了想休息。”

“那你休息吧,记得先别洗澡,刚运动后洗澡容易生病。”

觉醒往后退了一步,等对方将门关上才离开。

房间内,玄奘关上门后,望着熟悉的小屋深吸了一口长气。

昨天将那人放在藏经阁后,他还下山一趟,去跟那名写信的施主见了面,了解了陈炜背着他做的所有事情。

靠在门板上的人轻轻吐出刚才的那口长气,思考着怎么如何处理那个人,才会让陈炜满意,也让山下的那个人不会受到牵连。

这一天,金山寺里年龄最小的和尚房间门,一整天都没打开过。

觉醒过来送了几次饭,可是端到门口叫人的时候,里头没人回应,又端着饭菜回去了。

这一天,山下的说书先生们,故事在没有人阻止的情况下,也闹得越来越大。

这样的新鲜故事,对平淡的江州人简直是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

很多书生听了故事后,开始回去翻书查找前朝来江州当过官的官员。

两百年,很短,还真的有人列出了江州历代的知府,甚至将如今的知府陈大人也列入其中。

玄奘看了眉娘从山脚下拿到手的纸条。

“这就是他当初让我送下山的。”眉娘指着纸条上的纸:“他让我给所有的说书先生都送了一份。”

玄奘看了一眼纸条,就丢在一旁;“所以现在是有两名恶人,一个是现在在菩萨像里的刘洪,还有一个李彪,那李彪你们杀了没?”

眉娘用力摇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小和尚说他出家,不杀生。”

“哼。”

蒲团前的小和尚冷哼,平日里那家伙破戒的次数那么多,从来没见他在意过,现在反而说不能杀生。

“你们去将李彪找回来,杀父辱母之仇,我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