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断头骑士

雾色弥漫,整个世界一片灰蒙。

城墙上的古式大钟轻响,傍晚六点整,餐厅里开始散发出迷迭香烘烤牛肉的香味。

石板砖路面上来回行驶着马车,贵妇的袍子露出一截在敞篷马车边沿上,马蹄将路面的泥泞溅到她华贵的礼服上。

“欧该死,小心点吧。”她十分不耐烦,脸上皎洁的容颜在灰蒙中逐渐狰狞。

马夫穿着显然刻意考究,身上一件燕尾服缝缝补补,陈旧无比。

他看起来是个落魄青年,立刻朝着贵妇赔礼,“对不起夫人,都怪那埃克斯骑士今天下午五点钟被斩杀,断掉的头还在中心广场放着。街道上的小贩闻着太腥,都跑出来泼水,您瞧瞧现在搞成这副模样。”

街面上凹凸不平,导致现在处处都是积洼,车轱辘一碾过去就绽放一朵肮脏的花。

贵妇眼睑甚至都未抬起,只是不耐烦地催促着马夫。

“快点吧,我可要去舞会。”

她又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嘟囔着不满道:“要是这天下雨了,我这身装扮就白费了。”

马夫快马加鞭,贵妇立刻小心地将自己的华袍拢住,若是再溅上几滴,兴许就丢人了。“淋湿了,我要你的命。”

果然下起了小雨,街上穿着厚重的中世纪华服的女人们抱头鼠窜。

绅士们经常夹带的黑伞终于派上了用场。

幸好,马夫在小雨下起的前一秒将贵妇送进了高大恢弘的城堡。里头的音乐正盛,男女笑声不断,讥诮打闹欢快至极。

马夫抚摸着马儿,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只见他从一副俊朗落魄的青年模样变成一个身材矮小,却穿着黑色巫师袍,满头金发的女孩模样。

马车从原地消失,变成一支扫帚。

她跨上,像骑上肆意奔跑的马儿,朝着圆形的中心广场飞去。

笑声若铃声,正在唤醒已经死去的魂灵。

她是巫师丽塔娜。

圆形中心广场此时已经空寂无人,城堡里的人都去参加了王子的舞会。

时不时会出现骑士的身影,他们铜盔铁甲,身配长剑,程亮的长靴蹬在高大的马背上。

在冷月之下,来回踢踏响动着。

地上残留着一具身体,身首异处。

雨声沥沥淅淅冲刷着肮脏的街道,食物的残渣和牲口的粪便一起流向最低凹处的下水通道。

那具尸体上的盔甲在黑夜中发亮,身上所有的血污跟随者雨水流进那些肮脏不堪的液体之中。

头颅滚到断头台的一边,脸庞森白,微蓝色的眼睛开始褪色。他惊愕的长大了嘴巴,里头已全是污浊。

他的身体呈现出跪倒的姿势,手脚上皆是枷锁。

丽塔娜走近这颗头颅,轻轻捧起,露出一个笑容,“埃克斯骑士,跟我走吧。”

她将埃克斯的身体装进自己的魔法棒中,却将头颅抱在怀里。轻轻的语调像是在哄小孩,“埃克斯,这是我对你的敬礼。”

埃克斯是高大强壮的骑士,他的头在丽塔娜的怀里显得格外硕大。而丽塔娜常常被巫师们嘲笑身材矮小。

就算骑士已经死去,他的脸庞依旧那样英俊动人,轮廓深畅,有一种绅士的气质,嘴唇已然没有血色,却是极为漂亮的唇线。

让人看了就不禁...

丽塔娜深吸一口气,“埃克斯,你的灵魂好香。”

她凑近埃克斯的脸庞,埋在他的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情不自禁般将自己的嘴唇贴到这个优雅的骑士唇上,“埃克斯,我已经迫不及待将你复活了。”

接着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埃克斯,我今天赶了一个小时的马车都没有人来替你收尸。那些人,根本就不喜欢你。”

“所以,让我复活你吧。”

然后,驯服你。

2.复活

丽塔娜将埃克斯带到自己的居住地——炫境。

炫境是女巫们的居住地,是一个魔法建构起来的世界。

他们躲藏在这里,为的就是不让城里那些白巫师发现自己。白巫师崇尚权利、安逸;而黑巫师只追求魔法的边际和自身的自由。

两派的势力相争已经很久,若干年来,黑巫师的能量日渐衰微。黑巫师总是因为太过于追求力量和自由,往往将自己逼向绝境。再加上白巫师的打压,一直衰落到需要居住到炫境中。

以往整个城外的暗黑森林都是黑巫师们的天下。

炫境的黑巫师们独来独往,个个都是孤傲的病娇。

丽塔娜位于炫境的权利高层。纵使是黑巫师也是有自己的权力结构的,只不过相对松散,除非涉及到生死存亡的问题,权利高层形同虚设。

但是他们的魔法能力等级属于最上层。

丽塔娜沾了她的外祖母黑巫师牧师的光,在炫境过得分外不错。

她的城堡就在炫境的黑森林两百里开外的荒原之中,人烟罕至,猛兽聚集。

丽塔娜很满意。这简直就是天堂,在炫境也没有谁敢惹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魔法,那个巫师就会就此消失。

丽塔娜将自己关在城堡中,默默等着埃克斯苏醒过来。

她托着腮,呆呆地望着埃克斯平静的睡脸。

她的手指在埃克斯的脖子间细细摩挲,“埃克斯,我尽力了。可是好像还是有一条疤痕。”

在埃克斯的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如今的他再也看不出是身首异处的断头骑士。

在复古的圆形吊床上,丽塔娜用魔法轻轻地摇晃着。

她一双白皙光滑的小脚丫吊在床沿边,窗台外爬进几株紫罗兰看热闹,丽塔娜掰下一片玫瑰花片扔去。语气严厉,“偷看就斩草除根。”

接着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放在埃克斯的枕头边。

时间过了很久,丽塔娜一直守着埃克斯骑士,直到天再次沉下去,又再次亮起来。

阳光从古朴的窗沿边照射到吊床上。

埃克斯从一种剧烈的钝痛中醒来,睁开眼睛便瞧见一个只穿着轻薄白纱的姑娘挂在自己的身上。

她小小的一只,脸蛋只有他的手掌一半大。

金黄色的头发几乎垂到腰间。眼睫毛浓密黑长,微微的晶莹挂在眼角边。小巧的鼻头,一张嘴唇更是玲珑乖巧,微微凸起的唇峰。

埃克斯喉咙一紧。有些干涩。

他环顾四周,并不是自己属于的男爵府上,也不是高大的马背上。

他身上的那一身骑士服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白的衣衫,正如少女穿的那样。

轻薄,宛若透明。

他垂眸视线下移,顿时感到脸颊通红,双耳滚烫。只得闭上眼睛,平静呼吸。

他被压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一双手悬在空中,放下来也不是,举着又好像...有点冒傻气。

少女的白皙大腿正挂在他的身躯上,只觉得身体僵硬无比。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喝醉了不省人事?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埋在自己怀中的女孩,又迅速将眼神避开。她的脸庞就像是有魔力,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得想些别的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得望着满是藤蔓的天花板,和吊床下边一方水池。

里头还有些来回游动的鱼。

在一旁的桌子上悬立着一把精巧的匕首,以及许许多多他未曾见过的东西。

权杖立在衣柜的旁边,水晶球摆在梳妆台上。

而梳妆台上只有一朵又一朵枯萎掉的玫瑰花。

忽然怀中的人笑了,声音像是魔笛,一下子搅得埃克斯心神大乱。

他举着的手就落在了少女的背上。

薄纱宛若无物,她的肌肤冰凉,撞上他的滚热,一时间他呼吸一窒。

丽塔娜翻身坐在旁边,捧起埃克斯的脸庞,在他的唇角边落下一个吻。

埃克斯愣住,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纯良无害,眼神的亮光让他慌了神。

丽塔娜将黑袍套在身上,根本看不见脚。纯黑的颜色将丽塔娜压得更加矮小,埃克斯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很欢喜,“埃克斯,你终于醒了,等你的时候,玫瑰枯萎了23朵。”

埃克斯心里空空的,他好像有些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此时,丽塔娜的城堡外的大门,沉闷地响起了两声乌鸦啄门的声音。

丽塔娜牵住埃克斯的大手,十分滚烫。

“我们去见见那个老巫婆吧。”

埃克斯迟迟不站起来,面上露出难色。“我?站起来?”埃克斯略带嘶哑的嗓音带着魅惑,他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示意。难道就这样几乎裸露出去?

丽塔娜笑得很大方,手一挥就将一身巫师袍落在埃克斯的身上。

黑袍领子上缀着鎏金,合身地像是定做。流畅绸缎的布料垂下,黑袍在埃克斯高大魁梧的身上显得格外挺拔。青色的胡茬在下巴上,勾得丽塔娜坐上自己的扫帚轻轻摸了一下。

“我为你准备的衣服穿得舒服吗?”

埃克斯的眉头一挑。“既然有黑袍,为什么给我穿那个?”

丽塔娜不答,背过身去,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眼神里有些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