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暖没敢说自己一个小时前刚吃的饭,现在还不饿,来这只是单纯想跟你待会儿。

“吃,当然吃。”谢暖抓起一根烤鸡柳,胡乱往嘴巴里塞。

陆斯年看着她假装狼吞虎咽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憨,却也没戳破,在她快噎住的时候,推了杯白水在她面前。

谢暖有点受宠若惊,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然而没等她问明白这人为什么长在军营还能这么细心,他旁边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有人打电话给他。

谢暖只能把到嘴的话咽回去,看着他眼神抱歉地去接电话。

谢暖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又灌了两大口白水,这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些。

不过今晚过后,她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看见鸡柳了,被鸡柳,尤其是放了很多胡椒的鸡柳噎到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反观站着讲电话的人,神情淡定,像是对吃饭噎到这种小事早已见怪不怪,半点情绪也没有。

谢暖轻哼了声,一边自暴自弃地吸溜着面前的维他奶,一边堂而皇之地打量着某人。

也不知是军人的特质还是他本来就这样,他声音听起来特别有磁性,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半点口音都没有。

按理说,他跟谢暖一样是B市人,从小说的都是家乡话,就算长大之后会跟人用普通话交流,也难免会带了点口音。

他却例外,普通话说的跟那些视频主播似得,谢暖感到有些神奇。

打电话的估计是他上级,他基本没怎么发表意见,谢暖全程只听到他说“知道了”、“明白了”、“好”、“嗯”这三个词。

但往往越是简单,就越能展现一个人的心性。听他说话,倒有几分跟他冷漠性格截然不同的温和。

再次听到他说“嗯”时,谢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没多久,陆斯年讲完电话,回过头,有点抱歉地跟谢暖说:“队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谢暖原本垂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喝奶的,听到这话,突然感觉嘴里的维他奶都不甜了,一下坐直了身,“这么快吗?”

他们都还没好好说上两句话呢。

谢暖有点不舍得,但军令如山,她也不能强迫人家留下来。

“那你把这个带上吧。”谢暖手忙脚乱地把桌上放的那袋没怎么吃过的橘子装起来,递给他:“吃完烧烤吃点橘子不容易上火。”

她们之前在大学打完火锅都是这么干的。

陆斯年看着她,没说话,谢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疑惑:“怎么了?你不喜欢吃?”

倒不是不喜欢吃,而是他是借着出任务的幌子出来的,带一袋橘子回去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但看着女孩真诚的脸庞,他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于是,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谢暖见他接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你喜欢就好。”

两人就此别过,没多久他就消失不见了,谢暖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忽而想起,他们刚刚待了这么久,她居然也没跟他要联系方式?

她未免也太傻了吧!?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谢暖悔得肠子都直了,桌上还剩下不少烤肉,就这么走了好像有点浪费,她掏出手机,给袁蔓发信息。

【谢暖】:吃烧烤吗?我请。

今天是周末,现在也才八点多,袁蔓还没睡,没多久就回了消息。

【袁蔓】:你不是去表演了吗?怎么突然要请我吃烧烤?有什么喜事吗?

真不愧是她死党,一猜就中。

谢暖侧坐下来,颓废地给她打字。

【谢暖】:我遇到陆斯年了。还跟他吃了饭。

【谢暖】:但我忘了跟他要微信。

【袁蔓】:……

【袁蔓】:你这是色令智昏啊。

谢暖发了个趴桌子流泪的表情。

【袁蔓】:没事,没事,问题不大。刘备还三顾茅庐呢,你这才见了几面。

【袁蔓】:再说了,你之前不还跟我说,你打算请他和他同事一起吃饭?大把的见面机会。何愁要不到微信。

谢暖:“……”

好像也是哦。

陆斯年会放她鸽子,韩天宇总不能吧?

谢暖重新振作起来,【你等着,我给你打包烧烤。】

袁蔓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爱你呦。记得给我多要点辣椒,不然吃不下。】

谢暖咬牙,【有的吃还这么挑?】

【袁蔓】:那必须的呀。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胃啊。

谢暖轻哼,跟店长要了份打包盒,把桌上剩下的烧烤装了,又要了份加量的辣椒,重新点了份海鲜,打车送到了袁蔓小区门口。

袁蔓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了,听到谢暖到楼下,穿着个鳄鱼形状的棉睡衣就跑了下来,给了她个大熊抱:“爱死你了。”

谢暖把东西拎给她,有点嫌弃地把她推开,“吃你的烧烤。”

袁蔓哼了声,接过塑料袋,笑嘻嘻说:“鉴于你今天爱心爆棚,大半夜跑这么远给我送夜宵。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谢暖并不觉得她能说出什么来,毕竟她们都这么多年的朋友,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袁蔓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说:“我寒假被我爹派了个任务。”

谢暖疑惑地看着她,袁蔓悄咪咪说:“去军营献艺。”

谢暖:“……”

……

陆斯年回去已经九点钟了,其实没啥大事,就是老头嫌他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让他回去复命。

他把谢暖送的那袋橘子放回宿舍,换了身衣裳就要出去,跟打完球回来的韩天宇正好在门口遇上。

韩天宇脖子上挂着条毛巾,见他行色匆匆,有点纳闷,“怎么刚回来就要出去?”

陆斯年没有多余的话,只说:“去找老周。”

韩天宇哦了声,忽而想到什么,又把人拦住,“你今天出去遇着谁没有?”

陆斯年看着他没说话,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算遇着谁也不关你的事。

韩天宇:“……算了。”

他也就是这么一猜,想想应该不太可能。

他摇摇头,转身进了宿舍,陆斯年转身走了。

去到老周办公室,老周招呼他过去喝茶。

老周这人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就是穷讲究。

当兵几十年,过的粗粗糙糙,唯独对喝茶这件事充满执着。

闲来无事就喜欢泡两杯。

这些年队里的好茶叶基本全被他搜刮完了,他犹嫌不够,还招呼他手底下那群小崽子,自个种了片茶园,宝贝的跟什么一样。

要是有人敢去他茶园搞破坏,那基本在他手底下是没活头了。

陆斯年在他手底下混久了,也基本摸清了他的门路,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讲义气,重感情。

你要跟他好好说话吧,他反而把你往死里练。

虽是上级,但陆斯年见着他,也没行军礼。

老周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示意他坐。

陆斯年默默坐了下来,看着他慢悠悠地烫杯子,洗茶叶,泡茶,也不出声打扰。

直到他泡好一杯茶,放到他面前,他端起来尝了一口,才开口:“任务没完成,我没找着合适的。”

老周五十多,快六十,这些年受过大大小小几十次伤,身子骨不算硬朗。

但也跟普通老人不一样,他头上没一根白发,脸上也没多少褶子,除了走起路来有点跛,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老。

尤其是说话吹胡子瞪眼的时候,特像寻常人家的中年老头。

“啥叫没找着合适的?”老头似乎有点生气,好好的茶也不斟了,“你出去一整天,回来就跟我说这?你当我傻呢。”

陆斯年并不惧他,慢悠悠地品着杯中的茶,说:“外头的那些节目放到军营不合适。”

“啥叫不合适?”老头看来很重视这次的跨年演出,“我看都还没看,怎么知道不合适。”

陆斯年不说话,老头朝他晃着手,“来来来,给我看看,啥叫不合适。”

陆斯年伸手摸了下手机,最终还是没把录的视频拿出来,“您找别人吧,我干不了这事。”

老头气急了,抄起杯子就要砸他,被陆斯年眼疾手快给摁住了。

两人在茶几桌上暗自较劲,谁也不放水。

老头早年手腕受过伤,力气没他大,气的胡子直瞪,“你给老子放开。”

“那您别砸。”陆斯年跟他讲价。

老头拿鼻子哼出一口气,陆斯年权当他是默认,慢慢收了手中的力量。

结果,刚把人放开,他就跳起来,抄起旁边的茶叶罐,直往他头上扔。

也幸好陆斯年反应快,三两下就接住了,换做是别的新兵蛋子,非被十几厘米粗的铁罐子砸死不可。

“您就不能少动点手?”他把茶叶罐放回原位,略有不满地说。

老头哼了声,跨坐在板凳上,“对你我还需要讲武德?”

陆斯年不说话了,他早年学东西的时候,没少折腾他,毁他茶园那都是小事了,在他那儿,基本讨不到什么好的。

也幸亏,他学成了,要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被这老头欺负到哪儿去呢。

他重新坐下来,老头给自己斟了杯茶,一口喝完,才气哼哼说:“幸好老子早有准备,不然就靠你?老子非得在司令面前丢脸不可!”

陆斯年是觉得,练兵打仗才是他们的天职,年末汇演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和没有都没啥差别,反正不影响军容就是了。

谁知道他这次会看这么重。

他也没多问他到底有啥准备,索性这种苦差落不到他头上就好。

与老头扯了会儿手底下人这几天训练的事,老头听着不是很满意,没多久就开始赶人。

瞎忙了一天,总算能回宿舍睡个觉了,陆斯年也没多留,马不停蹄回了宿舍。

结果回到宿舍,就看到韩天宇和一群隔壁来的小崽子几乎把他拎回来的那袋橘子瓜分的只剩下皮了。

陆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