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枫一听,连忙摇头,“那不成,咱们再想想法子。”

说起来,那猎户是他们村里头的“怪人”。

如今都二十三了,还没娶到媳妇,村里头谁经过他们家门口都要指指点点几句。

倒不是别的,他年纪轻轻一脸的胡子,眉尾处还有一道疤,身材壮实,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看着凶神恶煞。

他家两三亩地都荒了,他倒是会隔三差五便会去后头的小云山打猎,身上总是一股子血腥味,有的是猎物的血,有的是他自己的伤口。

总之村里头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见了他都是绕道走的。

一来觉得这人太凶了,成亲后准没好日子过,二来是庄稼人总觉得踏实种地才是正经事。

江春桃主意多,想了想,便说:“不如咱们给他些银子,在村里头再物色物色,找个合适的,咱们说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不好推拒。”

江枫想起来时她在路上说的话,“姐,你不是心中有了人选吗?刚才春桃姐一打岔我都忘了问。”

江雨秋有些尴尬,“其实,我说的那人,正是沈安。”

沈安便是住在他们村尾的猎户了。

两人皆是一愣,异口同声道:“你没说错?”

不怪两人反应这么大,沈安的风评着实不好。

江春桃连忙道:“那不成,这不明摆着嫁过去受苦吗?我看他平日里游手好闲,估摸着只有揭不开锅的时候才会去打猎,他家两三亩地都荒了,这样的人,不能嫁。”

庄稼人眼里都是地,要是哪家汉子让自家地荒废了,全村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江枫皱着眉,“姐,你不会是魔怔了吧?”

江雨秋自然是没有魔怔的,沈安帮了她许多。

沈安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河村人,他这名字就与大河村的孩子不大一样。

约莫十年前他爹娘才将他从府城带回来,可以说是衣锦还乡。那会儿她爹开了家私塾,沈安还来上过学。

这么一来二去她家便和沈家熟了起来,只是那会儿她觉得沈安有些可怕,不敢靠近,两人关系也没好到那里去。

后来江雨秋她爹娘走后没几个月,沈安的父母也溺水身亡,本着同病相怜,她那会儿日子过得还算顺,想帮帮他,这人却不领情,几次都吃了个闭门羹。

江雨秋便不再去讨人嫌,两家再也没有什么联系。

再过两年她爷奶也走了,刘桂花开始露出本性,她每日都有干不完的活,大冷天的刘桂花让她去挑水,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哪里挑的动?

冬天地上结了冰,她还摔了一跤,还看见沈安了。

那会儿村里头就有不少人说闲话,说他性格残暴,饮兽血、生吃兽肉。

总之,什么离谱的传言都有,离谱到说他的名字就能吓哭小孩。

当时江雨秋愣在地上,被吓得忘记起来,沈安便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拉起来,又帮她提了两桶水回去。

还有夏日农忙,她一个人背着个大篓子去地里,偶尔撞见沈安,他也会帮着拿一下,有时还会给他塞几个果子。

但就是不与她说话。

像个哑巴。

等她想着礼尚往来时,偏巧这人又开始不领情,也不搭理她,见她敲门直接“砰”的一下将门锁上,她等急了那人还会吼她,让她离远点。

当时只觉得这人讨厌,简直不识好歹,现在想想,他每次帮忙时都挑着人少的时候,怕是担心自己的名声。

不止如此。

上一世,江雨秋从京城回来,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回到了他们村与上河村交界处,遇到一群蒙面人。

江雨秋正在绝望之时,沈安出来了。

沈安拼了性命也要与那群歹徒搏斗,还一直让她快些跑。

只可惜,来的歹徒太多,手上都是利刃,沈安一个人哪里打得过?

他临死前都死死的将自己护住。

沈安这般好的人,上一世为了她甚至都死了,这一世自己若是能嫁给他,虽说不能帮他别的,至少能让他日子好过些。

……

江枫碰了她一下,江雨秋这才回过神来。

江春桃皱着眉,“咱们再想想旁的法子吧,那人性子不好,听说有媒婆上门说亲,直接被他赶了出来。”

江雨秋却摇头,“春桃姐,我就算出家当姑子也不愿嫁给孟九,你且听我说道说道再决定要不要找别人。”

两人狐疑的看向她,就差将“嫁沈安还不如嫁孟九”写在脸上。

“春桃姐,虽说咱们江家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咱们姐妹几个放在村里头也是不愁嫁的姑娘,沈安都二十多了,还娶不上媳妇,却闭口不提我们的娃娃亲,这便说明他这人品性好,若是嫁了个表面看着好的,日后有的受。”

“再则,沈家大房二房,自从他爹娘去了后,便少了来往,我嫁过去便不用应付婆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你看看咱们村,哪个婶子是好相与的?”

这话说出来,她见面前二位神色都有所松动,心中也松了口气。

说他俩订过娃娃亲也得有个凭证,若是春桃不松口,不告诉她信物在哪,她还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

她列举了这么多好处,春桃也只是犹豫了一番,随后便皱着眉倒:“你说得倒是轻巧,往后嫁过去揭不开锅可别过来找我哭!”

就连江枫也说:“这沈安是个懒汉,家里的地也不种,运气好还能打到几个猎物,运气不好你可拿他怎么办?若是要你嫁过去给他烧火煮饭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让你下地干活?”

江雨秋也不是没考虑过,她倒是不担心,这些年一直帮着刘桂花做些绣品拿去卖,上一世去京城后也跟着师傅学了些,倒也能能攒些银子。

不仅如此,沈安也会打猎,山里头的东西比家养的值钱,总不会饿着她。

好歹她上一世去过京城,是见过世面的,总归是有解决的法子。

不过这话不能与他们说。

江雨秋道:“他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么供得起一个读书的弟弟?再则他也是个有担当的,总不至于饿着我,不管怎么着,能比在婶子家累?”

江春桃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松了口。

接着又开始念叨她爹娘不守信用,拿了江雨秋她爹的好处,又这么待她。

等她说了一通之后,才对他们说起信物的事儿。

好在刘桂花没有做得太过,江雨秋的母亲给她们姐弟俩留了个首饰匣子,她没有动。

里面值钱的便只有一个玉坠和一套银首饰。

里头的玉坠便是当年沈家当年给的信物,首饰盒有个夹层,夹层下面收着沈安的生辰八字。

想必沈安那边也有她的生辰八字。

江雨秋找到后,心里头琢磨着怎么与沈安说这事儿,他之前那些举动,看起来是不太想娶自己的。

这会儿,正巧刘桂花回来了,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

见她正准备去做夕食,忙道:“你歇着去,我来便好。”

江雨秋自觉地过去帮她打下手,听她嘴里还在念叨,

“你放着吧,我来就好,孟家那小子对着你二叔好说歹说说了半天,说是再加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到时候八抬大轿把你迎进孟家。”

“你放心吧,我和你叔最是疼你,孟家的聘礼咱们一个铜子儿都不动。”

江雨秋听到这话,眸色沉了沉。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说的,可谁知,她偷偷昧下来一半的聘礼,改了聘礼单子,她去婆家随口提起那些聘礼江家人一分没动,都当做嫁妆带来了。

谁知三个月才知道刘桂花干的事儿,当时她与吴氏辩解时,孟家人都在,害得她完全下不了台。

江雨秋道:“婶子,我不想嫁给孟九,孟家看不上咱们,村里头不是还有不少后生可以嫁么?再不成隔壁村也有……”

不等她说完,刘桂花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这丫头懂什么?去了孟家吃香的喝辣的,吃些苦头算的了什么?”

江雨秋不再与她多说,心知他们是铁了心让自己嫁去孟家。

外头江枫还在偷听,小声道:“姐,这可怎么办?”

江雨秋想了想,道:“你且去沈家看看,能不能让他出来见我一面,小心些,别让人看见。”

说着,还将沈家当初的玉坠递给了江枫。

好在沈家住在村尾,平日里没什么人过去,江雨秋便挑着那儿与他说,免得说到一半被人坏了事。

江雨秋等了一会儿,沈安与江枫一起过来了。

江枫面上有些不情愿,沈安则是像以前那样也不说话,胡子几乎要将他半张脸挡住,看不出表情。

再加上沈安这身衣服,着实有些随意,上头还有血污,江雨秋微微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倒是他先开的口,“我不是说过,让你离我远些?”

江枫头一次见人这么对自己阿姐说话,脸色更加难看,拉着江雨秋就想走。

“罢了罢了,就当咱们江家与你家没过这茬,我姐的生辰八字你最好还给我们!”

听到这话,沈安神色一动。

江雨秋安抚住他,“别乱说,你且去一旁等我,我与他单独说几句。”

江枫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行,一会儿我走了他欺负你怎么办?”

江雨秋失笑,“怎么会呢?他是个极好的人,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