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追命所预料的那般,当天傍晚,就有人找到了顾慎言这里。

然后被顾慎言一拂尘给甩了出去。

顾慎言下手很轻,连十分之一的力道都没用上,所以那人并没有受伤,只是落地时摔了个四仰八叉,看起来很狼狈,实际上却连块皮都没被蹭破,顶多就是会疼上一会儿。

但那人还是被吓了个半死,连头都没敢回,一溜烟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我说顾老弟今儿个怎么一直拿着那柄拂尘呢。”

陆小凤靠在窗户边,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对付这种连三流水准都不够的家伙,确实是不能下重手。”

只要控制好力道,用拂尘自然是伤不了人的,可要换成是剑,即便顾慎言放了水,对方也不可能招架得住,最后多少都得受点伤。

追命道:“这还只是个开头而已,那人回城后肯定会叫救兵,接下来可没得清净了。”

聚集在城中的江湖人士身手都很一般,没有能称得上是高手的,打发起来很轻松,只是人数比较多,可能得多费一点时间才能解决干净。

“我其实有点担心。”陆小凤偷偷的瞥了顾慎言一眼,等对方又钻回厨房后,才极小声的跟追命说道:“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那群人要是一直不消停的话,我怕顾老弟会按奈不住,真的动火。”

怎么可能。

追命当即反驳道:“顾老板性情温和,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

性情温和?陆小凤咧了咧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果然,这又是一个被顾老弟的外表欺骗的老实人。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些老实人中的一员,要不是亲身体验过,他恐怕也不会发现顾老弟那凶残的真面目……但他并不想把真相告诉追命。

就让追命自个儿慢慢去发现吧。

有点小期待呢,也不知道追命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陆小凤有点坏心眼的想道。

另一边,收到柳无眉的传讯后,南宫灵也悄悄的来了江南。

他没有住在江南这边的丐帮分舵,而是栖身在一座早已荒废的小寺庙中,这座寺庙也在郊外,甚至还跟顾慎言那栋小楼就在同一片区域,两处只相隔了不到十里远的距离。

只要穿过树林,再越过几片小山坡,南宫灵就可以清楚地将那栋小楼纳入眼帘。

是夜,万籁俱寂之时,他悄悄地来到了顾慎言平时练剑时专用的那处山坡,放眼眺望。

他在等人,等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夜风有些凉,但南宫灵的掌心里却冒出了一层热汗,他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被风刮的,他的脸颊竟还微微泛着红。

若是有人瞧见这一幕,说不定还会怀疑这是个等待与情人私会的少年郎。

但南宫灵要等的不是情人。

而是一个对他而言比情人还要重要千万倍的人。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草动的声响,和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的流逝似乎格外缓慢,让南宫灵无法清楚得知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或许是一刻钟,又或许是一个时辰,南宫灵才终于等来了那人。

那人还未走近,只能远远的看到一抹模糊的身影,便已可以窥出几分婀娜,待到近了,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之后,南宫灵的呼吸都忍不住停滞了一瞬。

若非亲眼所见,南宫灵根本就想象不出,世间竟会有如此美丽之人。

她的眉比春山还要秀婉,她的眼眸比星光还要明亮,那些在江湖上备受追捧的美人,根本就无法与她相媲美。

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她的风神之美,她只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瞧的挪不开视线,身上一尘不染的纯白轻纱随风轻轻飘动,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仙子。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又或者,会来的更迟一些。”

来人在距离南宫灵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微笑道:“看来是我想错了。”

她的声音优美动人,语调柔美的令人心醉,当她笑着轻声细语时,没有人能不被打动。

所以南宫灵当即便摇起了头,慌张的解释道:“我、我没有不想见你,只是……只是……”

许是紧张过了头,原本能言善道的南宫灵竟忽然语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措辞。

就在他急的涨红了脸的时候,却听到对方温柔的安抚。

“好孩子,没关系的,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只是太过心软和善良。”

慌乱的情绪瞬间被更复杂的情绪所覆盖,南宫灵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小声的,迟疑的,唤了对方一声——

“母亲……”

石观音垂下眼眸,遮掩住心中的不快,抬起手臂轻轻地抚上了南宫灵的脸颊。

“你要知道,你和你哥哥,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所以若非必要,我怎么会舍得叫你为难呢?”

闻言,南宫灵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替父亲达成所愿,才会出此下策,可是——可是我们真的就非得用这种方式么?”

他被任慈收养的时候还不满两岁,没有到能记事的年龄,所以不像兄长那样,对生父抱有很深的情感和执念。

而且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也是很传统很正派的那种。

用罂粟那样可怕的东西去达成操控他人的目的,这样的手段,在他看来,实在是过于阴狠毒辣了些。

“其实即便不用这样的方法,我们也可以实现父亲的心愿不是么?等我和兄长分别接掌了丐帮和少林,两人联手,就足以称霸中原武林了。”

南宫灵一边说着,一边期期艾艾的望向石观音,希望能够说服对方改变主意。

趁着计划还没有被彻底实施的时候。

知晓了罂粟的可怕之处后,南宫灵确实是心软了,因为在他看来,即便不是同族,他们也没必要就将中原人全都视作仇敌,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去折磨他们。

石观音面色微寒,目中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

南宫灵下意识躲避开她的视线,嗫嚅着不敢作答。

“罢了罢了。”石观音收回了手,叹道:“有些事情,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可现在看来,我若是不讲明白,你我母子二人恐怕就要因此而离心了。”

“事情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月隐星淡,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朦胧的夜雾里,有冷风飕飕从林间穿过,竟无端的衬出了几分凄凉。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另一方,也有人谈起了那段发生在二十年前的往事。

少室山上,有一处院落尚还着燃着灯火,须眉皆白的枯瘦僧人缓缓放下茶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往事如云烟,老僧本已不愿再提起那些往事,但施主你为此不远千里而来……想必是关系重大。”他目光微微闪动,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铁手,默然片刻后,才又缓缓道:“老僧那弟子的身世,说来确实复杂,还要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一桩往事。”

铁手微微俯身,道:“此事可能关系到整个中原武林的安危,所以还请天峰大师将其中详情告知于某。”

“二十多年前,华山与黄山世家两大剑派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连绵数年的惨斗。”

天峰大师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语气逐渐沉重起来:“最终的结果是,黄山世家惨败,最后只有一个叫李琦的姑娘幸存了下来。”

“那时她已受了内伤,无力再去应战,为了避祸,只得搭乘上一艘海上商船,东渡去了扶桑。”

在那里,李琦遇到了一名东瀛武士。

天枫十四郎。

天枫十四郎虽然嗜武成痴,却也是个多情种子,他对李琦一见钟情,给李琦提供了栖身之处,还不眠不休的为其疗伤。

李琦被他的真诚打动,在伤愈之后就和他结成了夫妻。

但这样的幸福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在为天枫十四郎生下两个孩子后不久,李琦便留抛下了这父子三人,不告而别。

她又回到了中原。

许是有了什么奇遇,只短短几年时间,李琦的武功竟大为精进,轻而易举的血洗了华山剑派。

这件事在当年也曾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可没有人知道的是,李琦在大仇得报之后,并没有回到东瀛去找天枫十四郎和自己的两个孩子,反而是忽然销声匿迹了。

也没有人知道,痴情的天枫十四郎并没有选择等待,而是追随着李琦的脚步,带着两个孩子找到了中原。

他苦苦的找寻了一年时间,才终于心灰意冷。

这时,天枫十四郎大概就已经心存死志了,他随后会找上天峰大师和任慈,其实就是为了托孤。

天峰大师道:“他在挑战时不避不闪,老僧收势不及,便令他受了重伤……之后,老僧便扶他进了禅房,准备去为他取药疗伤。”

谁成想,天枫十四郎却乘此机会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封遗书。

他在遗书中道出了这段伤心事,并留下了那两个孩子的藏身地址,请求天峰大师收留。

“老僧赶到他信中所说的地方时,碰巧遇到了任老帮主,然后才得知,他竟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又去挑战了任老帮主,最后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的消息。”

和天峰大师一样,任慈的手中也有一封天枫十四郎留下的托孤遗书。

于是他们二人便分别收留了那两个孩子。

天峰大师收留的是七岁的长子,并遵循其自身的意愿,让他保留了无花这个名字。

任慈则收留了那个尚且不满两岁的幼子,并为其取名为南宫灵。

……

至此,铁手此行而来的目的已然达成了大半。

他只需要再拿到那封天枫十四郎的遗书,便可以回京复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flag高亮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