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你......”

赵婴歪头想了想,美目流转,盯着赵老板手中的棒棒糖渐渐出神,不知不觉间,幽深的瞳孔微微放大,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那大概是她仅有的、细碎的记忆。

婴没有名字的时候,是一只恶鬼,非常,非常,恐怖的恶鬼。

——是一个除了吓唬人就没什么事能干的恶鬼。

她可没有吃人的兴趣,比起那些臭烘烘的人类,婴更喜欢吃糖。

婴住的这个公寓,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住了。

说起来也好笑,一间阴森森的公寓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些吓人的东西,尤其是晚上,简直就跟酒吧KTV蹦迪似的,不仅吵还骇人。

这样的公寓,谁还敢来住?

在这间公寓还没什么名气的时候,就有一户又一户的人搬进来住。

如此一来,这间公主便经历了一户户的人家搬来,又不出三天的搬走,最厉害的一户还是连夜搬走的,吓得拖鞋都给掉半路上没敢回来捡。

人都走了,婴感到很孤独,她其实没干什么。

......

好吧,其实是她自己认为自己没有干什么过分的事。

婴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人给吓死。

这个目标树立了很久,就没有成功过,因为那些被吓到的人都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婴等啊等,一直在等,可就是没有人住进来,就当她无聊的快要放弃的时候,这间公寓里住进了一个女孩。

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应该还没过二十岁。

长久没有人住过的公寓看起来却是奇迹般的干净无比,美中不足的是窗帘被拉上了,灿烂的阳光无法透过漆黑的窗帘照进公寓,这使得整个公寓看起来阴冷又潮湿。

对于公寓的异样,女孩看起来并没有在意,反而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婴就飘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那个女孩刚刚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只不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婴是恶鬼,可又算不上是只纯恶鬼,恶鬼有怨气,她可没有。

恶鬼吃人,婴不吃。

婴可以让常人能够看得见她,也可以让常人看不见她,可无论她想不想,人都无法触碰到她。

“哗啦——”

长久未被碰过的窗帘被大力的拉开,阳光璀璨,宛若金箔一般扑面而来,温暖的光线照亮了阴暗的公寓。

少女的脸庞还带着残存的丁点儿稚嫩,柔和的光线扑面而来,婴甚至看清楚了少女脸上细腻的绒毛。

她突然有一瞬间就觉得,其实阳光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一瞬间的心动并没有让婴在意,到了晚上,她要拿出自己最恐怖、最拿手的招牌吓人手法,来吓唬这个小姑娘!

夜晚如约而至。

婴看着这所公寓的新住户,也就是这位正端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机的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邪气的笑,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正当少女看电视剧看的入迷时,一只苍白的手从电视屏幕上探了出来,渐渐地,一个漆黑的脑袋从电视屏幕里钻了出来。

黑漆漆的长发垂在了额前,婴竖起耳朵来仔细的听,却愣是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尖叫声。

她以为是自己这可怖的模样把小姑娘吓傻了,眸光微闪,忍不住从发丝间的缝隙偷看。

婴抬眼,却瞧见那小姑娘正噘着嘴,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着因为她的出现而黑屏的电视机,一脸委屈的控诉着她的罪行:

“阿姨,你赔我的电视机!”

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反应,婴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去瞧那电视机,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电视没出什么毛病,只不过是她为了应景,让电视机断电了而已,所以才会黑屏。

等等。

婴突然意识到小姑娘方才话里的不对劲,她猛地一个起身站了起来,双手分开垂在额前的头发,死瞪着那个端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

什么玩意儿?阿姨???

怒火一个攻心,婴瞬移到了少女的脸前,脸前漆黑的长发被拢到了耳后,露出了一张苍白却漂亮的脸蛋,此时那张漂亮的脸看起来狰狞无比。

她窜到了少女的脸前,苍白的双手没忍住,捏住了少女气鼓鼓的脸颊向两旁拉扯,婴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家伙,叫谁阿姨呢,啊?”

小姑娘被她捏的两腮发红,呲牙咧嘴的就要反击,她毫不示弱的伸手捏住婴的脸颊向外拉扯。

脸颊的疼痛唤回了婴的理智,她愣了一下,捏着小姑娘脸颊的手松了些力气,又轻轻的捏了两下,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你......”这个人居然能触碰到她?

“你是贞子?”少女笑眯眯的松开了婴的两腮,转而握住她的手腕捏紧拉到一边,“好捏吗?贞子小姐。”

婴还没从方才的触碰中回过神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瞪得溜圆,下意识的回嘴:“我不是贞子。”

少女挑了挑眉梢,“你不是鬼吗?”

“我是。”

“可贞子也是鬼啊。”

“我又不是贞子。”

少女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听懂了没有,她的唇角似扬非扬,眨着眼睛问她:“那你有名字吗,叫什么名字?”

...名字?

婴懵懂的歪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活了多久,但是还真从来没有接触过名字这个东西。

“没有吗?”少女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那我给你起一个,叫婴,怎么样?”

“好。”婴懵懵懂懂的应了下来,她还没从少女态度的巨大转变反应过来。

怎么刚才还是呲牙咧嘴现在就是笑意盈盈了?

婴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不成她看起来很好笑?

她看着婴,眨了眨一双明眸,哑然失笑。

眼前的恶鬼看起来傻兮兮的,一点儿也没有恶鬼的样子,这年头哪有鬼不怕神棍的。

就算是初出茅庐的小鬼儿,也应该惧怕她身上的气息,早该躲得远远的了,也就这只半鬼不鬼,又不是贞子的漂亮女鬼不怕她了。

“我是秋天来到这个世界的,你可以叫我秋秋。”

“好,秋秋。”

女鬼小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要吓死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念头。她自从放弃这个念头了以后,就再没有想起来过。

少女轻轻一笑,‘婴’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她觉得,眼前的女鬼小姐实在太蠢了,但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像一个婴儿一般。

“...你吃糖吗?”婴小心翼翼的问道。

......

【咩咩咩!宿猪,任务的进度条动了!】

零号打开数据面板,看到了向前进了一大截的进度条,顿时惊讶的尖叫出声。

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把赵老板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任务的进度条,确实前进了,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一片空白的躯壳里似乎被填充了一些东西。

这说明世界的空白已经被填补了一小部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让我叫你秋秋。”赵婴的眸子亮晶晶的,红唇扬着肆意的弧度,她笑得很开心。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秋秋的名字。

这样想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不觉都跟着笑弯了,那欣喜的神情都快要从眸子里溢出来了。

赵婴的模样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乐得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这傻兮兮的模样似乎戳到了赵老板的笑点,她心情很好地问道:“你很高兴?”

“当然。”地主家的傻儿子立马应道。

“你是秋秋。”赵婴又重复着说了一遍。

赵老板眉眼温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对,我是秋秋。”

只不过,这具身体的残留意识告诉她,‘秋秋’可能并不是她在这个世界真实的名字。

“你......”

赵婴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面部僵硬住。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手指擦过赵老板唇角溢出的鲜红,温热黏腻的触感让指尖为之一颤。

“秋秋......你为什么会流血?”

刚擦过一个唇角,那鲜红的液体又从另一个唇角溢了出来,赵婴心头一慌,两手并用却还是手忙脚乱的,慌慌张张的帮她拭去唇角的血液。

“为什么啊......”

赵婴一脸茫然的看着手上擦也擦不完的鲜红色液体,左胸膛处仿佛正承受着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打击,她记得,有人告诉过她,那是心脏的位置。

赵老板的笑容不减,只是脸色越发的苍白,那双微弯的眼睛看着赵婴,温和中却流露出了脆弱的感觉。

“死不了的。”

她点了点赵婴的眼角,笑着安抚她。

脑海中,零号的声音很沉重,连咩咩叫都给忘了。

【宿猪,这是世界空白的反噬......】

【因为世界不会平白无故的就让一些bug被忽略,总会需要一些代价。】

“......现在就是代价?”

【对...身体会逐渐虚弱,每一次吐血都是虚弱的象征,任务会持续到剧情主干人物的死亡。】

赵老板咳了一声,一滩污血溅到了华美的汉服上,“功德呢?不是功德无量吗?”

【主干人物的功德发生了抵消,因为那面镜子......】

说着,零号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赵婴。

赵老板和赵婴似乎是两个不能靠近的东西,她们被世界所排斥,是不被世界允许接触的两个东西。

......

到了晚上,赵老板除了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苍白,似乎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事了。

赵婴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会儿,见真的没有再出现类似吐血的情况下,心才慢慢安下来。

她不知道秋秋怎么了,她无法探知秋秋的身体,更无法知道她身体的情况是怎样的。

这样她的心感到很慌张。

就好像她随时会再度失去她一样,对,再度失去。

赵婴皱着眉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这个‘再度’是个什么意思,她想不起关于这方面的半点儿记忆。

夜半子时,正是寂静的时候,月光透过窗子,为店内的古物打上了一层银白的霜,蒙上了一层纱,透着神秘的色彩。

赵老板将自己与这具躯体做了屏蔽,因为身体逐步虚弱的感觉让她感到很不好受,零号告诉她这种感觉只会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钟。

“洞号。”赵老板在脑海中轻声唤道。

“咩——”零号拖着长长的腔调叫了一声,“在的宿猪!”

“......”

赵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需要我上几个世界的记忆,你现在能给我多少?”

“咩,宿猪......”零号犹豫在系统空间内走了两圈,语气颇为无奈:“这是不被允许的,就算是允许,如果这具身体承受不住,宿猪你是会直接被排出世界......”

“......啧。”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情,赵老板按了按眉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白天让你对应的数据呢?”

“诶,这个可以。”一听这话,零号突然感觉到自己其实还是有用的,顿时来了干劲,忙调出了数据,仔细看了看才道:

“宿猪!没错的,赵婴跟前几个世界的人物数据一模一样!”

“果然......”赵老板轻声呢喃着,倏地低笑出声,“那我可得认真完成任务了,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

“秋秋......”

赵婴小声的唤她,却没有得到回应。

店里的所有家具好像都是古董,整个店里的样式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古人的居所。

赵老板嫌她占地方太大,硬是让她变成一只猫才肯同榻而眠,赵婴虽然很委屈,但也没敢多说些什么。

周围寂静的似乎有些过分了,静到她能听到赵老板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赵婴屏住了呼吸,悄悄地化成了人形,小心翼翼向着赵老板的位置挪动了几分。

比起赵老板平稳的心跳,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跳动的极快。

月光总是雨露均沾的,它不光为古物们添了分银霜,也为眼前人裸露的肌肤上添了件银纱。

赵老板合着中衣睡得安稳,只不过衣襟似乎是因为之前的翻身而敞开了大片,精致的锁骨流畅的没入肩膀处的衣裳。

赵婴看了一会儿,目光忍不住下移,淡淡的阴影湮没于一道沟壑之间,色彩逐渐浓重.....

“咕咚”

赵婴感觉自己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她卯足了胆子,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赵老板的脸颊。

触碰到了一瞬间,赵婴突然就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探知到赵老板的身体情况了。

可又好像什么都探知不到。

赵老板的呼吸依旧是平稳的,好像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动。

赵婴目光四下游移,心底莫名的就涌上了一股冲动,她伸出舌尖不自然的舔了舔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要努力做一个日更的孩纸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