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丞相就当真要一直躲着皇姐不成?”
小王爷有些坐不住了,不安的扶着桌角好几次都想站起来,他看到门外的影子消失了。
但是,很快,小王爷就冷静下来了,他抿了抿嘴唇,两腮微嘟,“丞相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本王作为当今陛下的弟弟,心中很是忧虑。”
方才,小王爷只是忽然想到,以鹤玥的性格,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儿事就怂得不敢见他皇姐。
“王爷以为,陛下会就这么让微臣成亲么?”
鹤玥端着茶杯凑近唇畔,轻轻吹散茶水上浮着的热气,眼睛微微弯起,透着点点的笑意。
她早就知道门外有人在偷听了,而且那人八成就是简迟。
鹤玥虽看不到门外是否有人,但以她的功夫,察觉到门外有别的动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再结合小王爷的神色,鹤玥由此断定,门外的偷听人定是简迟。
当今圣上在门外听墙角,鹤玥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发笑。
“皇姐难不成,皇姐她怎么会敢......”小王爷的一双小肉手无措的摸摸这碰碰那,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鹤玥莞尔,“陛下有何不敢?”
“这......大概是没有。”小王爷摇了摇头,他真的没看到过自家皇姐有什么怕的东西,也没见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陛下并非无所畏惧。”
一听这话,小王爷的眼睛瞪得溜圆,顿时来了兴趣,问道:“皇姐她有什么不敢的?”
鹤玥唇角翘起,神秘一笑,见小王爷的好奇心被她彻底勾了起来,方才缓缓道:
“这是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微臣知道的秘密。”
小王爷瞪大了眼睛。
“这......”
小王爷抿了抿嘴唇,他见鹤玥这么笃定,心下稍稍放宽了些。也罢也罢,这都是大人的事,他一个孩子掺和些什么。
话说回来......小王爷再看向鹤玥时的眼神怪异了几分。
怎么感觉丞相刚才是在向他炫耀......
鹤玥好似浑然没有察觉到小王爷的眼神,依旧泰然自若的坐在蒲团上,浅啄了一口茶水。
啧,有些凉了。
小王爷每日除了需要跟着鹤玥念书,还要去武斗场去习武,身为未来的帝王,不能完全倚仗他人,关键时候总要靠自己的能力。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小王爷去武斗场训练的时候,鹤玥就无需跟随了,在武斗场有专门教他功夫的师傅。
余下的时间,自然是回府。
鹤玥回府的时间,刚好是丞相府鸡飞狗跳的时候。
“垂杨!垂杨你别走!先救我......”
“不不不,先救这些宝贝!值好多钱啊......”
鹤玥的丞相府就宛如一个藏宝阁,那些摆设啊物件啊几乎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偏生她本人还不在意这些东西,气的见柳捶胸顿足,眼红不已。
眼红归眼红,见柳虽眼盲,心却不盲,江湖道义他是有的。不该拿的,见柳一样都没有动过。
听着府中的声音,鹤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提气脚步飞快的在丞相府中穿梭,寻声找到了见柳。
却见见柳趴在地上毫无形象,一副心疼的稀里哗啦的模样,他摸索着地上拿起了那断成两截的玉,仔仔细细的摩挲一阵,叫道:
“这......这是纯白的羊脂玉吧!就这么......碎了?!”
语毕,伸手就抓过身旁不远处的一团哈市球,作势就要打它:“小狗子,你是真能惹祸!”
二哈见见柳要打它的小兄弟,眉头一皱,四条腿一蹬,再一次一头扎在了见柳的身上,发出了自以为十分有威慑力的嗷叫。
见柳与这两只狗子打作一团,哪还有之前怕狗的那副损样儿,至于他现在是不怕狗还是不怕哈士奇,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垂杨见鹤玥过来了,走到她的身侧,道:“公子,师兄他......”
鹤玥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径自蹲下身将扒在见柳脸上的小二哈给拎了起来,问道:“你心疼这玉吗?”
“呼——”见柳差点儿给憋死,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心疼,虽然这些玩意儿是你的。”
这整个厢房里的宝贝都被这两只狗子给坏的差不多了,拦都拦不住。
“不是你的都这么心疼,若是这丞相府归你所有,你不得心疼死?”
鹤玥的唇角似扬非扬,拾起一块破碎的玉片,指腹轻轻一碾,那品相极好的羊脂玉的碎片便化作粉末从指缝中簌簌落下。
“你刚刚说......”见柳正与二哈斗得激烈,一时没注意鹤玥说了些什么,闻声歪过头去看她,因着离得很近,刚好瞧见了那簌簌落下的如玉粉一般的马赛克。
“鹤玥!这都是银子啊!”见柳也不知哪来了力气,一脚蹬开了二哈,爬了起来,心疼的看着地上快要散去的粉末,道:“鹤玥,你是不是没经历过什么苦日子......”
苦日子?
鹤玥微微一怔,随即哑然,低笑一声,缓缓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没有把银钱看得那么重罢了。”
恍然间,十几年前的光景好似重现在了眼前。
破旧的小房里只有一张有些朽坏的木床,被褥残破不堪,除却这些,房中便只剩下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若非南浦大当家的救助,那孩子怕是要就此饿死。
见柳没了心情跟二哈纠缠,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正色道:“你方才说什么心疼死?”
他只听清了后半句,鹤玥说前半句时他满耳朵都是二哈的嗷叫。
“我说,这丞相府归你。”
“你说什么?”
见柳以为自己的耳朵被二哈给嗷聋了。
鹤玥目光淡淡的看着见柳,平静道:“丞相府,归你。”
出乎意料的,见柳并没有很高兴,他问道:“那你呢,你去哪?”
“我?”鹤玥摇头轻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垂杨,缓缓道:
“丞相府都是你的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见柳沉默着,连二哈咬着他的袖子撕咬也没有管。
“不过多时,你便是华国的丞相,皇帝年幼,需要你的辅佐。”
“可......”
“我认为,丞相府的财产,应该够雇佣你来辅佐幼帝了。”
见柳嘴唇嗡动了几下,却是默然,片刻后,他道:
“是,够了。”
鹤玥拂了拂手上残余的粉末,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在见柳与垂杨之间徘徊,她淡淡说道:“你在朝廷一日,便要用心辅佐一日,若是华国破灭,你却活着......”
“那您便来取我见柳的项上人头。”
鹤玥唇角一勾,眸色深深,“你有这个决心便是极好的。”
见柳在武上,不是顶好,但在文上,是数一数二,虽平日里看起来不是很正经、靠谱的样子,但只要是交给他办的事,没有一件是不成功的。
鹤玥转过身去缓步走着,忽然停下,她问见柳:“我交给你的事,如何了?”
见柳微微低下头,神情不明,他道:“十里红妆,万事俱备。”
“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鹤玥抬脚走出了厢房。
听着声音,鹤玥已经走远了。见柳被二哈扰的脚步不稳,一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垂杨适才快步上前扶住他。
垂杨道:“师兄,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见柳扯了扯唇角,轻轻推开垂杨,弯身抱起小二哈,道:“她方才说过了,她要离开这里。”
垂杨垂了垂眼睑,少年青春勃发而不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疑惑,几分不甘。
他问道:“其实你可以拒绝公子的,为何不拒绝?”
他们二人本就是江湖中人,受不得束缚,这朝廷的水,深得很。
“昔日师门被血洗一空,我落得街头苟延残喘,若非公子路过救我一命,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见柳了。”
小二哈在见柳手里被撸得嗷嗷轻叫,奶声奶气的,惹得见柳意外凝重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当时你外出历练,躲过了一劫。”
若不是见柳坚持跟着鹤玥混,垂杨不会选择跟在鹤玥的身边,他只是跟着见柳而已。垂杨本是孤儿,被见柳捡回了师门,对他来说,见柳是他的亲人,师门便是他的家。
垂杨对鹤玥的恩情止步于见柳。
“我的命既然是她救的,就算她想要拿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公子不会真的取你性命。”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垂杨也差不多知道了鹤玥的为人,至少知道如果华国破了,她不会真的来取见柳的命。
“我当然知道。”
见柳知恩感恩,比起钱财,其实他更喜欢那种从鹤玥赚到钱的那种感觉,约莫着,这丞相府便是他们二人最后的一笔交易了吧。
鹤玥为一方闲云野鹤,本应不问世事,浪迹于江湖,奈何心落世俗,系于一人。
见柳办事妥当,话自然不会假,说是十里红妆,便一定是十里红妆。
原汐的父亲也算是救过鹤玥一命,她受得起这红妆十里。
大堂内足足摆了十几桌的酒菜,不光有朝廷中的大臣,世家弟子,还有江湖中人,那些江湖中人,便是追人追到都城的东仙门。
东仙门见原汐真的嫁给了当朝丞相,便安安分分的坐下来吃宴席,没有闹事。
然,他们不闹事,并不代表就没人来闹了。
知宾清了清嗓子,准备着最后的一嗓子:“夫妻对——”
“参见陛下!”
倏地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后来紧接着一声一声的:
“参见陛下!”
除了堂中的两个新人,所有人都“哗啦”一声跪了下来。
知宾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只觉得背后的汗毛快要刺破衣裳,他怎么觉着陛下一直在盯着他看呢......
简迟的目光在知宾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在众人之中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一人身上。
那人今日的装扮不再是平日里的白衣,一身大红的新郎服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简迟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人倒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鹤玥的眼眸微深,含着浅浅的笑意,眉眼温和的看着简迟,后者只是匆匆一瞥,便移开了视线,似乎有些慌张。
她问道:“诸君,可知朕此次来的目的?”
有人大着胆子道:“回陛下,今日丞相大婚,陛下与丞相交情颇深,自然是来祝福......”
那说话之人声音愈来愈小,他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冷得刺骨。
见那人不继续说了,简迟勾了勾唇角,朗声道:“朕,今日便是来抢亲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鹤玥——
身旁的原汐上。
作者有话要说:会抢谁呢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