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公一直是?个本分老实之人,想来儿子能?说出那样的话定?然不是?他?教的,他?那夫人倒是?个长舌的。

想想,沈砚也?就懒得再为难他?一个长辈了,嘱咐他?让他?管教好家里人后,便摆手让他?退下了。

但夭夭却不能?再去宫学上课,他?仔细想了想,宫学里虽然都是?些?小孩子,但那些?小孩子的背后却是?大家族。

家族里鱼龙混杂,说不准哪句不好的就被小孩子给听了去,到时候再在夭夭面前说上一说,夭夭不想被带偏都难。

如此?一想,沈砚便取消了让夭夭去宫学上课的决定?。

小公主听到父亲不让自己?再去上课时,神色蓦然焦急起来,“爹爹,夭夭喜欢在宫学上课,仁明殿里只有海棠梨花陪我玩,可是?在宫学有好多小伙伴呢。”

沈砚蹲下身来,抚平那张小脸上皱起的眉头?,“你之前不是?还说,他?们都不跟你玩吗?”

“可是?...”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还有楚哥哥呀,仁明殿里又没有楚哥哥?”

说完,她又转身拉着阮清茴的裙摆,晃了晃,“娘亲,你帮我同爹爹说说好不好,我喜欢在宫学上课。”

阮清茴为难的看了沈砚一眼,虽然她不忍心看到女儿难过,但不得不承认,沈砚的决定?是?对的。

于是?弯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柔声安抚道?:“夭夭乖,爹爹也?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我不懂!我不会懂的!”小公主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扬声道?:“爹爹明明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爹爹骗人,爹爹,骗人!”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跑了出去。阮清茴连忙让海棠梨花,和青鸾一起跟了上去。

看着女儿哭得那么伤心难过,沈砚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

女儿跑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额头?青筋直跳,太阳穴传来一阵钝痛。

伸手揉了揉,便听妻子担心地道?:“陛下,可是?头?疾又犯了?我去叫太医。”

他?连忙拉住阿茴的手,“不碍事,太医治来治去永远是?那么几味药,连我自己?都会配了。现在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

听他?说不疼了,阮清茴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也?叹了声气,“夭夭还小,不理解也?是?正常的,你别同她置气,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哪会跟她置气呀,我只是?怕...怕她记恨我。”沈砚垂下眸子,显出几分落寞来。

“她怎么会记恨你呢?你待她那么好,她心里都知道?的。”说着,挽上了她的手臂,“哎,我扶你去休息会儿。”

点了点头?,便随她一起去了院内。他?躺在躺椅上紧阖双眼,享受着妻子给自己?按摩头?部。

钝痛少了些?许,紧接着困意袭来,他?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阿茴正趴在自己?身边哭泣。眼泪仿佛流不尽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眸中?满是?痛苦和悲伤。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说不出一个字来。于是?又伸出手,想为他?擦掉眼泪,可是?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脸庞,压根触碰不到她。

心中?逐渐泛起恐慌,他?使劲地呼喊,却仍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紧接着,他?便听见了阿茴的声音,“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没了你我怎么办呀?你醒一醒,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正当他?好奇她在呼唤谁时,忽又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陛下”。

他?一怔,这?是?在呼唤我吗?可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

阿茴...

他?伸出手想去拥抱她,然而?同方才一样,双手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怎么也?无法触碰她。

沈砚真的有些?急了,不死心地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却毫无变化?。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望着他?痛苦地哭泣。

再然后,她忽然不哭了。悲痛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沈砚看着她拿过身旁的匕首,缓缓抬起,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颈前。

笑了笑,“我来陪你。”

说罢,锋利的匕首顿时猛地一用?力。

“不要!”他?倏地坐了起来,额头?冷汗淋淋,满眼惊恐的望着前方。

“陛下,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转过头?,完好无损的阿茴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沈砚旋即将她抱进怀里,嘴里不停喃喃着:“阿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陛下...”阮清茴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推开,“陛下,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噩梦魇住了?你醒醒,我在这?呢。”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呼出长长地一口气来,揉了揉脑袋。

“阿茴,我方才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我梦见你...”他?顿了顿,“算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平复了下心情后,又问道?:“对了,夭夭怎么样了?”

“今日在外面大哭了一顿,傍晚时海棠梨花才将她带回来。许是?哭得累了,连晚膳也?没用?,现在正在房里睡觉呢。”

他?点点头?,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夫妻二人来到女儿的卧房,小公主果然睡着了,脸上还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

沈砚走到床边,十分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俯身吻了吻女儿的脸颊。

人果然只有自己?做了父母之后,才能?体会到做父母的不容易。因此?这?一夜,他?是?在父皇母后的灵堂前过的。

他?头?一次没有同阿茴一起睡觉,而?是?在父母的灵堂前跪了整整一夜,并且不许阿茴来陪自己?。

这?是?父皇驾崩六年多以来,自己?第一次如此?思念他?。

小时候,父皇总是?不允许他?做很?多事情。无论是?他?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一切都得按照父皇的心意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才越来越疏远。

他?还记得,每回自己?问他?,为何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时。父皇总是?会说,你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都有数万双眼睛盯着,父皇不能?放任你随心所?欲。

而?后他?又会问,那当了皇帝就能?随心所?欲了吗?

父皇摇头?,他?说,皇帝是?这?天底下最不能?随心所?欲的人。

这?句话他?记在心里很?久很?久,因此?当夭夭出生时,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不能?随心所?欲活着的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他?要让自己?的女儿永远随心所?欲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是?如今看来,他?好像并不能?实现这?个诺言。

难道?无法选择的生在皇室,就一定?要无法选择的去承担皇室的责任吗?难道?这?高高在上的皇家,真的不能?有一个人活的肆意又自由吗?

经过一整夜的纠结和反思之后,沈砚还是?决定?让夭夭重新回到宫学。他?偏偏要打破这?皇家的定?律,他?偏要让自己?的女儿活得随心所?欲。

小公主得知自己?又能?回到宫学上课后,十分高兴,抱着爹爹的脖子亲了好几口。

阮清茴没有过问他?改变决定?的原因,因为她明白,她和沈砚两个人,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个精致的牢笼里,被困在叫做责任的躯壳里,他?们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

所?以她同沈砚一样,只希望女儿可以永远快乐,永远张扬。

*

怀孕两个月后,阮清茴开始了孕吐。

还好这?次沈砚做好了准备,拿出满满一盒子蜜饯来,却没想到她这?次不想吃甜的,倒想吃酸的。

于是?他?又临时派人去弄来了各种酸梅子,这?回不用?像上次一样控制入口的数量了,因此?阮清茴每天都吃得不亦乐哉,就连牙齿酸了也?要吃。

人都说酸儿辣女,酸儿辣女。沈砚猜想,这?次怀的很?有可能?是?个皇子。

本应高兴的他?却不免泄了气,趴在小几上,幽怨的看着妻子的肚子,“呜,我不想要皇子。”

“陛下说什么呢。”她嗔了他?一眼,“小孩子在肚子里也?听得见的,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不然他?就不出来了,知道?吗?”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儿子很?难管教的,你别看我那群哥哥弟弟如今都是?良善之人,他?们小时候不知道?有多调皮呢。”

“欸,就我那个三皇兄,你知道?吧?”他?蓦地直起身子来。

阮清茴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沈砚的三皇兄她曾在宫宴上见过,看着是?个极为老实之人,举手投足也?十分彬彬有礼。他?夫人还同自己?说过几句话,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宽厚之人。

于是?她点点头?,“嗯,记得,怎么了?”

“儿时他?可是?我们一个皇子里,挨父皇打挨得最多的一个。”

她愣了愣,狐疑道?:“不会吧,他?看着人挺老实的呀。”

“嗐,那是?现在。挨了父皇那么多打能?不老实吗?”他?摆摆手,拿过小几上的橘子剥起皮来,“所?以说啊,男孩子最难管教了,这?点我深有体会。”

“再难管教你也?得管。”阮清茴垂头?,抚摸着自己?还未鼓起来的肚子,“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到时候你可不能?差别对待啊,男孩子也?会伤心的。”

沈砚将剥好的橘子摘了一瓣,递到她嘴边,顺口答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管教他?。来,吃瓣橘子。”

她张开檀口,就着他?的手吞下了那瓣橘子。

咽下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让学士们给皇子取的名?字,可取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平常评论的家人们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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