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当即眉头一蹙,神色担忧地问道:“阿茴怎么了,可是感染了风寒?”

说罢,他转头正欲让周全安传医官,却被阮清茴适时制止。

只见她面含浅笑,抬手覆上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背,“陛下,我没事。只是喉咙不舒服咳嗽两声罢了,不用传医官的。”

“当真没事?”

他半信半疑地看向那张面容,一双红润的嘴唇并未发白,神色也并无半分倦怠,看起来倒的确不像是生了病的模样。

阮清茴牵着他继续往餐桌行去,细声安抚道:“我真的没事,若是有感染风寒的症状,我保证第一时间传召医官,好不好?”

“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他弯下腰同她对视,嘴里不忘叮嘱着:“若是有不舒服之处,定要立刻传召医官,切不可为了其他事情故作逞强。阿茴若是生了病,等你好了我可是要罚你的。”

“好~我知道了陛下。赶紧用膳吧,菜都要凉了。”

沈砚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随后便同她一起坐下食用晚膳。

二人谁也不知,这般亲昵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看得有些人暗暗咬紧了牙,不见天日的某处角落,一颗种子疯狂生根发芽。

*

翌日一早,二人在垂拱殿前为太后送行。

此去避暑最多三月,是太后娘娘多年来的习惯。以往内廷之中只有她一人,诸多事务还等着她处理,因此一向是没住上一个月便回了宫中。

而今后宫有了皇后打理,她便可以放心前去避暑了,因此预定的日子也比以往要久了些。

太后拉着二人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着:“砚儿,皇后入主中宫不久,哀家又不在宫里,这段时日你可得为皇后撑腰,切莫让前朝那帮谏官欺负了她,否则等哀家回来唯你是问。”

“母后您就放心吧,儿臣疼惜阿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允许旁人欺负她?您就好好去避暑吧,回来之前派人通知儿臣便可。”

她嗯了声,又将目光转向阮清茴,“皇后,砚儿心性还未成熟,若是有惹你生气的地方,你多担待着些,等哀家回来定帮你教训他。”

“母后,陛下待臣妾很好,您放心吧。”她盈盈笑道。

太后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二人的手,这才转身向马车走去。

“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

身后众人齐道。

前方护送的军队愈行愈远,直至出了宫门已看不清背影,沈砚这才同阮清茴一起回了后宫。

今日并不是休沐,于是他换上朝服后,便又去了垂拱殿听政。

朝堂之上,新派大臣和老派大臣之间依然吵得面红耳赤,他安抚完这边又得安抚那边,不出一个时辰便已口干舌燥。

负责茶水的内侍递来一杯凉茶,冰凉的液体下肚,他总是平静了几分心情,耐着性子又同朝臣们议了一个多时辰的朝政。

等到终于下了朝回到文德殿,他整个人往座椅里一瘫,压根提不起丝毫力气起来批阅劄子。

“陛下,可要先去娘娘那边用膳,再休憩一会儿?”周全安在一旁轻声问道。

沈砚看了一眼面前桌案上堆成一座小山高的劄子,叹了声气,“不去了,今日若是不把这些劄子批完,不知他们又该如何说朕了。”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通报娘娘一声。”

周全安走后,他喝了杯凉茶勉强打起精神,摊开劄子开始批阅,一路看到最后,视线蓦地停在了那署名上。

是张承的劄子。

回想起昨日阿茴的一番话,不知怎的,他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还不至于多疑到怀疑二人之间有什么,可他的阿茴如此美丽,性子又温婉端庄,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呀。

更何况,这个张承还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家世好样貌好,如今也考取了功名坐上司谏一职,然而却至今未婚。

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否心里有她啊。

沈砚不是个因吃醋便在朝堂上故意打压的人,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他还是分得开的。

可他又无法忽视心中的危机感,于是眼珠子一转,脑中忽而闪过一道灵光,立即派人取了信纸来。

年轻的帝王坐在桌案前,咬着笔头绞尽脑汁,桌下是一个又一个写废的纸团,身旁的内侍怕打扰他的思绪,连收拾都不敢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一张终于写好的信被盖下了印章,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叠好,又郑重其事地放进信封里。

“全安,去将这个交给皇后。”

“是。”

沈砚满脸春风得意地伸了个懒腰,想象着阮清茴收到信时会是何模样,会不会害羞呢?还是没什么感觉?

一想到这里,他便想立刻去仁明殿亲眼看着她读信,可人也是实在没法过去,便只好化好奇为动力,先把眼前这堆劄子解决再说。

仁明殿内。

阮清茴正在书房处理内廷账目,青鸾上前禀道:“娘娘,周先生来了。”

“快请他进来。”

周全安走进,方作了个揖还未说话,便听她连忙问道:“全安,可是陛下有何事找我?”

“回娘娘话,是的。”他取出怀里的信封递给青鸾,“这是陛下让奴才交给您的,奴才既已送到,便先行告退了。”

阮清茴接过信封微微颔首,随即青鸾便同周全安一同离开了房内。

她坐回书案前,仔细端详着手里那封薄薄的信,上面用飞白书写着“阿茴亲启”四个大字,的确是陛下的笔迹没错。

打开信封抽出里面杏黄色的薄纸,粗略看了一眼,字数倒是不多,若是不算上称谓和署名,总共也就四行字而已。

阮清茴就着窗格子里洒下的阳光,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

“阿茴,

今日天气甚好,未能陪你一起用午膳,也不知你会否失落。

反正,我是十分失落的。

下次若是仍然政务繁忙,阿茴又实在想见我想得紧,便带着我喜欢吃的点心,做一回那敲响书生房门的小狐妖,好不好?

沈砚。”

看着这一个个“言辞恳切”的字,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沈砚写下这封信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定是面上委屈,却又心中带着欢喜的。

盈盈笑意在她眸中荡漾开来,阮清茴唤来青鸾,将信纸重新放好递给她,“去找个精致的匣子,将这信放在里面。另外,派云檀去让御膳房准备一份如意卷给我带来。”

“是。”青鸾接过信封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已经将一半劄子批阅完毕的沈砚,正蹙着眉间专心致志地批阅下一本。

周全安轻步上前禀道:“陛下,娘娘过来了。”

“阿茴?”他抬起眸来面色一喜,立即放下毛笔站起身来,“快让阿茴进来。”

阮清茴带着身后的青鸾一同进了文德殿,还未开口说话,便被匆匆上前迎接的那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儿。

“陛下...”

好在她已经习惯他每次突如其来的举动,因而这次才并未受到惊吓。

沈砚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自听到她来看望自己起,嘴角就未曾合拢过。

此番更是抱着她久久不撒手,就这般仰头望着她道:“阿茴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来文德殿看我,我好高兴。”

“陛下都如此暗示我了,我若是还不来,怕是陛下就该生气了。”说罢,她又拍了拍他的肩,难为情地让他赶紧放自己下来。

阿茴向来脸皮薄,他知晓的。虽然仍想继续抱着,一直一直抱着,但又不想让阿茴不开心,便只能暂且先将她放下。

“青鸾。”

阮清茴唤了一声,随即青鸾上前,将手里提着的食盒递给她。

“陛下不是说想吃点心了?”她走到书案前,将食盒盖子打开,“我命御膳房准备了如意卷,陛下来尝一尝?”

“我还以为阿茴不晓得我喜欢吃什么呢,没想到阿茴都是不动声色的记在心里。”他笑着冲殿内的宫人们摆了摆手,众人便默契地退了下去。

阮清茴拿起一个,递到他嘴前。

沈砚微微后仰,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笑道:“还是阿茴先尝尝吧,看看甜不甜。”

眼前的美人并未察觉他的想法,听话地将如意卷送入了她自己口中,认真品尝它的味道。

“嗯...”她点点头,“御膳房做过多次,这次与以往的味道并无区别,依然很甜,陛下会喜欢的。”

沈砚眉梢微挑,唇角的笑意更甚,“是吗?那我尝尝...是如意卷甜,还是阿茴甜。”

话音刚落,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他话里是何意,便被一双柔软的唇瓣含住了檀口,彻底堵住了一切话语。

如意卷的香甜弥漫在二人唇齿之间,那人似乎要尝尽她嘴里所有的甜份,湿滑的软舌在她口腔里肆意扫荡,甚至勾缠着她的不放。

沈砚像是对待美味的食物一般,温柔辗转,细细品尝。就是不知,他品尝的到底是那如意卷,还是美人的一双樱唇。

良久,阮清茴有些喘不过来气了,他这才念念不舍地将她放开。

指腹拭去她嘴角晶莹的液体,沈砚忽而轻笑了声,“阿茴说得没错,的确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