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十点左右，曾妍已经悄悄摸鱼补完了上次“校园惊梦”的番外，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气急败坏地从一个办公室里大步走了出来，那关门的声音就是他摔门的声音。
本来很安静的办公室也因为这个事件活跃了起来，不少人探头探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男人脸庞通红，身材高大，一双上挑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凌厉。他走到一张办公桌前，动作迅猛地拿起一个文件夹，大步走出了玻璃门。
吕雨竹尽心尽力地科普说：“那是我们公司的卢副主编，全名卢忻，他脾气不太好，最近尽量不要惹他。”
说起卢忻这个人的时候，吕雨竹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似乎有点害怕的样子。
曾妍点点头，回了个微笑，又说了声谢谢。
那位卢副主编刚刚跑出去，后脚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宋主编从里面走出来，无奈地叹气。
宋主编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样貌普通，看上去比较好说话。
夏婉莹问：“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宋伟成说：“小卢最近不是说闹鬼吗，我刚跟他说要相信科学，这世界上没有鬼这玩意儿。哎，还没说完，他就给跑了。”
夏婉莹：“什么鬼鬼怪怪的，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心思不放在工作上，倒去信这些东西。”
宋伟成附和：“对对，就是这个理！”
吕雨竹说：“那就是宋主编了，我们都管他叫宋哥。听说资历很老了，比夏姐来得还要早，脾气很好。虽然社里的事儿都是夏姐拿主意，但是宋哥提建议，夏姐会听进去的。”
曾妍把这三个人的关系捋了捋。
宋主编，脾气好，资历老。
夏副主编，雷厉风行，社里的大事都是她做决定。
卢副主编，比较年轻，最近似乎摊上了闹鬼的事情，而且吕雨竹似乎很害怕他。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宋主编无奈地说：“明天就是截稿日了，该催的赶紧催，不要到了明天手忙脚乱。”
正在偷偷竖耳朵的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正经，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夏婉莹扶额，对于同事心理承受能力有了新的认知，突然想起来宋伟成还没有见过曾妍，说：“对了老宋，这是新来的实习生曾妍，你认识一下。”
宋主编看向曾妍，抖了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小曾是吧？以后有什么疑问，可以多问问这里的前辈。大家都很热心，会积极帮助你。”
曾妍笑了笑。
她背上趴着的薛舟也笑了笑。
*
“小曾，给我冲杯咖啡，加两包糖，一包奶。”办公室内，年轻男人随口叫了一声。
年轻男人是卢忻，《天书奇谈》的副主编，手底下有很多特约作者，为人傲慢，特别喜欢使唤人。
整个《天书奇谈》中，资历最浅的就是曾妍和吕雨竹，一个实习生，一个刚来不到一个月，也是最容易被使唤的对象。
曾妍这个下午倒了三次咖啡了，这个卢副主编喝了不到半杯就倒掉换新的，不知道在挑剔什么。
“没时间，自己倒。”曾妍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飞舞。
卢忻脸色沉了下来：“你先把手里的工作停下来，给我倒杯咖啡！”
曾妍抬起眼睛，文静地说：“主编您往前走两步，咖啡就在隔间上面的第三个柜子的最下面的角落里。热水就在刚进隔间不远处的料理台上。奶和糖就在小冰箱上面，你要是眼瞎看不见，再喊我也不迟。”
卢忻被膈应了一下，这下子也不好让曾妍去了，深呼吸几口气，强笑着说：“好，好，你好得很！”
曾妍认真地说：“嗯，谢谢夸奖。”
卢忻气愤地摔电脑而去。
就在他气冲冲地跑进隔间之后，周围不少人探出头。
“哇塞，没想到现在的新人这么杠。”
“看着吧，老卢绝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有苦等着她呢。”
“无论怎么说，卢副主编都是她的上司。新人这么干不厚道啊。”
曾妍抬眼环视一周，窃窃私语顿时消失，她又低下头，继续看屏幕上的东西了。
吕雨竹扶了扶眼镜，担忧地说：“哎呀，这可怎么办。曾妍，要不你去和卢副主编道个歉吧？”
曾妍说：“不去。”
“可是要是不去，他以后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要来就来。”
吕雨竹哽了一下，又说：“你可别不信！”
她悄悄和曾妍说：“之前卢副主编就逼死了一个新人，当时闹得很大，但那是因为没有证据是他动的手，所以他什么事都没有。”
曾妍说：“这是事实还是传言？”
吕雨竹：“肯定是事实！网上还能搜到当年的报道。你还是去道个歉吧，忍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曾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在隔间里下手发出沉重碰撞声的卢忻，对吕雨竹说：“谢了。”
吕雨竹以为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叮嘱说：“那你记得道歉。以后低调一点。”
曾妍弯了弯眼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
第二天卢忻果然又开始作妖了，不过这次的方法有点不一样。
“大家都渴了吧？哎呀，我请大家喝奶茶，大家要点什么的接龙发到群里！”卢忻说。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听，都立刻欢呼起来。
每天都是审稿审稿审稿，社畜成这样了，喝杯奶茶也是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曾妍也想喝，接了个龙，眼疾手快地发到了群里。
薛舟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这时也好奇地睁开眼睛，戳了戳曾妍的脸：“好喝？”
曾妍点点头，弯起眼睛：“好喝，你要不要？”
薛舟点点头，曾妍打开电脑上菜单的图片，让薛舟挑一个。
薛舟红色的眼珠子转呀转，最后指了一杯五颜六色的图片，曾妍点点头，在接龙上多打了一杯。
吕雨竹正在偷偷往这边看，这时曾妍突然转头看向她，吕雨竹被吓了一跳，也立刻转过头，盯着电脑屏幕。
曾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接龙完成之后，卢忻为难地说：“我一时半会有事情走不开，今天青烟还没有交稿，我要催催她。”
果不其然，他转向曾妍说：“曾妍你去帮我们跑一趟吧？不远的，你看，这家你奶茶店就在楼下。”
说着他还打开了地图让曾妍看到这家店的页面，上面印着地址，确实就在楼下。
“青烟还没交稿？老卢惨咯，这青烟可是拖稿大户啊。”
“曾妍，你帮我们跑个腿呗。很近的，就在楼下。”
“对，下次我再请你喝一杯吧。”
顿时就有人起哄说。
也没有人提起，这么多杯奶茶，要搬上来的话对一个力气不是很大的女性来说是否困难了一些。
反正去买的人不是自己，怎么推给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吕雨竹以为曾妍会愤怒，毕竟这和她当时经历的一切又何其相似？但是她都忍过来了，她相信曾妍也可以忍耐。
等到曾妍转正了，办公室来了新人，一切就结束了。
卢忻嘴角翘起，迅速给曾妍发了个红包，扬了扬手机，得意地说：“钱我转给你啊，小曾。拜托了。”
曾妍没有说什么，微笑了下：“行，那我喊外卖啦。外卖费就不用给了，算我请大家喝的。”
“啊？可是……”吕雨竹目瞪口呆，她连忙转头看卢忻，果然卢副主编的神色抽搐，看起来心情不好。
曾妍问：“怎么了？大家都没叫过外卖？”
大家都集体沉默了。
不是没叫过外卖，但是看卢副主编的表情，很明显就是想整人，他们当然要附和。
这叫了外卖，不就让卢副主编不痛快了吗？
曾妍很快就下了单，还在群里发了预估到达的时间，就差加上一句“不用谢我”了。
她做事做得很坦荡，让人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曾妍这人特别有趣。
虽说大部分人都是被欺压过来的，所以在新人被欺压的时候会有一种“啊，也让她经历下我们之前经历过的”幸灾乐祸的心态。
但是总觉得……有点酷。
吕雨竹拿到奶茶的时候，神情还是呆愣的。
她捏紧了手里的奶茶，对曾妍说：“你、你真厉害，我当时如果……”
如果什么她没有说下去，曾妍对她笑了，然后转头又热心地分发奶茶去了。
最后一杯是给卢忻的，曾妍知道卢忻现在心里恨不痛快，既然他不痛快，那她自己就痛快了。
“卢副主编，这是你的奶茶。”少女双手递上奶茶，眼睛弯了弯，显得格外乖巧。
就算卢忻对曾妍有再大的意见，见到曾妍此刻的样子，也不好再露出负面的情绪。
他只能勉强笑着说：“谢谢……”
还没说完，只见曾妍忽而一笑，双手用力一捏，被子里奶茶迸射而出，直接撞在了卢忻的脸上。
水花飞溅，白色的衬衫被晕出了一道道暗黄色的污渍，液体从他的发梢低落。
一切发生得太快，卢忻还没有反应，曾妍已经面无表情地喊了起来：“啊。卢副主编，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这家店包装不好。”
那表情，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那声线，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
卢忻觉得他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