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胤禛提笔将这八字又写了一遍,心中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爱新觉罗·胤禛,前任清朝王爷,现任清朝皇帝。

很难形容他第一天上朝的心情,当他在不久前坐在那张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大臣时,只觉心中无比的复杂。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如今也只能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更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心情。

他很想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如今的喜悦之情同谁分享一番,亦或者说,显摆一番。但是等他扳着手指头数了一圈人后有些悲哀地发现,这偌大的天下,竟没有一个可以听他显摆之人。

十三弟是可信任的人,可是在十三弟的眼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高明远识之人,那自己这么暗戳戳的一显摆,岂不是要遭?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高明远识”的胤禛搁下毛笔,缓缓地坐了下来。

“皇上,您要用茶吗?”

梁九功一瞧见胤禛坐下,便立刻上前询问,并顺手从一旁宫女的手中将茶碗端了下来微微躬身,敬给胤禛品茶。

胤禛微微敛下眼眸,心中有些不爽。

“如此也好。”

茶水入口的第一瞬,胤禛便拧起了眉头。无他,这茶水对他来说有点甘。

“皇上,可是这茶不太好?奴才瞧您不太满意……”

“朕只是在思索事情罢了,”胤禛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桌上,“苏培盛呢?朕今日怎么没瞧见他?”

“皇上忘了?昨日您说苏公公他需要再多锻炼锻炼,所以奴才便让苏公公去了懋勤殿做那儿的首领太监,想必在那里再多待一阵子,假以时日,苏公公便是一个可独当一面之人了。”

“嗯。”

胤禛轻轻点了一下头,垂下眼眸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梁九功是皇阿玛,阿不,是先皇留下的老人,虽然在先皇尚在之时与老八那伙人多有亲近之意,但自己却不能现在就动手处理掉他。

毕竟,他的额娘现在还跟他僵持在那里,拒绝册封,不愿意成为太后,自己要是现在对宫里这伙老人动手的话,恐怕会惹来更多的非议。

但是——好想苏培盛泡的茶啊怎么办?

胤禛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了养心殿不远处窗子上,瞧着那窗子外面透露出来的一片阳光,心中便是一动。

“朕瞧着,今个儿天气倒是不错,是一个适合外出的日子。”

“那奴才现在就派人下去……”

“不必了,比起玩乐,朕以为这政事才是最为重要的。”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开看了几眼,胤禛慢慢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这样吧,梁九功,你派人将这些奏折都搬到懋勤殿去,那边的窗户多,桌椅也多,朕就在那边批阅奏折吧。”

梁九功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后躬下身朗声道:“嗻。”

从养心殿到懋勤殿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平常这么短的距离胤禛他走路便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现在他贵为皇帝,便是一小步的距离都要坐个轿子。

这本来没什么,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个轿子走的如此之慢?

虽然相较以前稳当了许多,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坐在轿子上面的他没有感受到一丝颠簸,但……把这么长的时间浪费在坐轿子上,是想让他欣赏沿途的美好风景吗?

可就皇宫这景色,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已经看腻了,完全没有半分新鲜感,若是日后等有了银两再修饰一番想来倒是还有一番看头的。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了地方还没有下轿,胤禛便听到了外面的请安声。

以前自己在王府的时候,遇到如今这种情况便是坐在马车上都要挑起帘子让他们起来以示自己的亲切,现在就得按着规矩走。

跪在地上的人先不用去管,一直等到他下了轿子,由着宫女替他将身上的龙袍整理了之后才可缓缓迈开步子,大步地往前走。

周围跪下的奴才也不需他多去看几眼,等一直走到了懋勤殿的的宫门口,留下一句“起身”之后便可以称得上结束了这一起问安。

“皇上,奴才已经瞧好了,这儿的光线是最好的。”梁九功引着胤禛走到了一处角落。

两面墙壁相连,南面的墙上是一个巨大的窗子,不是方格窗,而为槛格窗。最靠近屋顶的三块横陂窗是开着的,阳光透过这三个窗子飞了进来,将这一块地方照的明亮,胤禛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发现自己所坐的位子正好是那三束阳光洒下来的地方。

横陂窗下面的四块槛窗是则是关着的,苏培盛端了一杯泡好的茶过来与他说若是这下面的槛窗开了,这阳光可就有些刺眼了。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将自己的视线从槛窗上收了回来。

“在这里过的如何?”

苏培盛面上欣喜的笑容一下子就掩不住了,他微微退后了几步躬下身子轻声道,“劳烦皇上惦记,奴才在这里过的不错,新读了几本书,又学了几个泡茶的法子,就等着皇上您过来奴才好伺候您呢。”

缓慢点了一下头,胤禛示意自己知道了,挥挥手便让人去一旁待着了。

苏培盛心下了然,微微退后了几步低下头又继续说道:“皇上,您先批着,奴才差人去准备一些您爱吃的糕点端过来。”

胤禛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几分,旋即便又板下脸批评道:“真是麻烦,朕一心批奏折,哪来的时间吃什么糕点呢?”

“皇上一心为了大清甚是操劳,大清不能没了皇上,所以奴才还请皇上您千万不要怠慢自己的身体啊!”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苏培盛这话说着说着竟小声哭泣了起来。

胤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叹息道:“朕真是怕了你了,行了,你去吧。”

“唉~”苏培盛很是兴奋地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去。”

胤禛注视着人离开,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品了一口之后有些舒服地闭了闭眼睛,迎着阳光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不过这种惬意是时候该结束了,桌上这么多奏折,他还一个都没有批呢。

睁开眼睛,放下茶碗,胤禛拿起了毛笔翻开了一本奏折,眼睛迅速扫了一眼发现是一本恭贺自己成为皇上的无意义奏折后,回了一个嗯便将其合上,接着随手翻开了下一本。

“皇上,现在可要用些糕点?”

胤禛看着手上的奏折,头也不抬地点了一下头。“先放那里吧。”

“嗻。”

拿起毛笔批了一个准字,胤禛就要搁下笔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槛窗外边窜了进来,一巴掌拍掉了他手上的毛笔。

胤禛握了握拳,心中的怒火升腾而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

[逆子!赶紧让朕的小十四回来!]

胤禛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的男人,瞳孔放大。

这模样,这声音,不就是他那已经逝去的皇阿玛吗?

[看朕做什么?赶紧下令让小十四回来!]

“苏培盛,”胤禛握了握拳头微微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低声求饶的苏培盛,“你可有看到什么人?”

“回皇上的话,奴才没有看到任何人,奴才不太清楚这毛笔为何会突然自己掉下来,许是这毛笔质量不好,奴才下次一定……”

康熙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飘到了胤禛面前,[别想了,整个皇宫就只有你能看到朕!听到朕说话!]

胤禛闭了闭眼睛,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真是见鬼了,是因为他这几天太劳累了,所以才产生了这种幻觉吗?

“苏培盛。”胤禛睁开了眼睛,无视了漂浮在他面前的男人。

“奴才在。”

“去将那几个道长请到宫中。”

“嗻。”

苏培盛瞧着这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连忙起身匆匆退下去寻那道长了。

[你什么意思?]

康熙感觉自己快要被坐在眼前的胤禛气死了,[你不相信朕?]

“你的胆子倒是很大。”胤禛勾了勾嘴角嗤笑一声,“竟然连先皇都敢冒充。”

康熙深吸一口气,气急,[朕没有冒充!]

“一口一个朕,却一见面就让朕放了十四,你是老八他们手下的人吧?”经过短时间的慌张后,胤禛终于恢复了平静,并且很快地分析出了面前人的身份。

“怎么,瞧着实在是斗不过朕了,所以便准备用一些这样的下作手段来让朕对你们让步吗?”

[你在说什么?]康熙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有一天自己竟然被质疑身份了,而且这个质疑自己身份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儿子。

“朕在说什么?呵……”胤禛仰起头嗤笑一声,而后起身垂下眼眸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告诉他们,朕现在不是不敢动他们,而是不想动。识相的话就乖乖的,不然,就都给朕下去陪先皇吧。”

康熙嘴角抽搐了几下,瞧着面前的人儿,慢慢地扬起了自己爱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