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称为京大,别称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的大学门口,张珏蹲地上数叶子落在地上的阴影,偶尔有路人打量这个过于精致漂亮的孩子,有些疑惑。

过了一阵,一个极高的大男生朝他跑了过来,白T恤的背部早已被汗水浸湿,汗水流过深邃的眉眼,乌黑的眼睫尾吊着一颗汗珠要掉不掉。

张珏递给他一块手帕:“来,擦擦汗,没想到北京9月份这么热。”

“谢谢。”

秦雪君胡乱的擦了把脸:“不好意思,有个学长叫我来这里拿东西,他在这儿当老师。”

张珏哦了一声,也没问为啥水木人会跑到京大做老师。

协和早年和京大合作,后来才改了水木,所以协和医学生也因此分为了京大协和生、水木协和生,张珏身为海淀农科大学(中农大)的成员,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

两家top1之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恩怨纠缠呢。

秦雪君撑起一把遮阳伞挡头顶,伞面下的阴影盖住身旁少年小小的身影,秦雪君又抹了把汗。

也许是因为祖辈都生活在高纬度区域,他总是很不耐热,一到夏天连球都很少打了。

反倒是张珏,哪怕身处37度以上的高温环境依然清凉无汗,仿佛将冰上的冷气带到了日常生活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气和感受。

“这里比普莱西德湖热好多啊,果然还是纬度不同吧,你喜欢在高纬度地区生活还是低纬度?”

他下意识地回道:“高纬度吧,凉快一点,反正到了冬天也有暖气。”

张珏一脸赞同:“是的吧,到了冬天还是需要暖气的,我还好,平时都待在冰上,秦哥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要跑出门上课,会不会很热?”

秦雪君笑了一下:“还好,教室里开了空调,而且去解剖室的时候特别凉快。”

小孩在说话时总是会努力抬头看着他,并及时为每句话做出反馈,让人觉得他听得特认真。

谈及解剖,张珏兴致更浓:“那雪君哥对人体的腿部结构也很了解对吧?”

秦雪君肯定的回道:“是,我打算以后去骨外发展……”

然后他的话匣子正式开启,balabala说了一堆和人体的腿部结构如何的话。

他们之间总是如此,才碰面的时候都是张珏抛出问题,大家聊聊风景,天气,个子的体验,到了后半段,就基本是秦雪君在说了。

他知道自己平时没什么表情,也很少因为一件事产生激烈的情绪反应,从小到大有数人评价他性情寡淡,难以深交,现在说得上话的只有同寝室友和导师。

张珏不是那种喜欢叽叽喳喳不断说话的孩子,但他总能让自己看起来愉快,和换糖之交相处让秦雪君觉得舒服,哪怕平时见面不多,这段年龄差4岁的友情却维持的很不错。

等到了海鲜市场,秦雪君咳了一声,拿出钱包晃了晃:“开始吧。”

张珏欢呼一声,脚步加快,一溜小跑着进了市场大门,背包上的鳄鱼钥匙扣一晃一晃的。

清蒸花螺大闸蟹,甲鱼扇贝三文鱼。

作为全国十强海鲜市场,京深海鲜市场的海鲜种类丰富,品质新鲜,张珏挑海鲜的动作十分熟练,对着眼珠、鱼鳃观察一阵,选好三文鱼,接着又去买皮皮虾,选虾时只挑腹部有王字的母皮皮虾,母虾肉多。

这里的鮟鱇鱼十分便宜,一斤只要15,张珏也果断买了一条,零零碎碎的选下来,他买的最贵的食材,也不过是180的智利对虾。

食材选购完毕,秦雪君领着人去三楼的加工区。

周围吵吵嚷嚷,四处是人,张珏左右看了看,摸出一个mp3,举起一支耳塞。

“听吗?”

秦雪君点头,坐在他身边,鉴于身高差,他们默契的趴在桌子上,耳机线才刚好够,麦当娜的《LaIslaBonita》传入耳中,仿佛要将每个听到歌声的人带去圣佩德罗。

直到这时,秦雪君才注意到少年的眼下有一片不明显的青黑。

虽然在路上,张珏就提过自己被教练们压着在飞机上睡觉,但因为不困的关系,最开始根本睡不着,等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好嘛,飞机已经在北京降落了。

所以这会儿小朋友这会儿看起来也不是很有精神。

秦雪君想,他们刚才不该坐公交的,直接坐的士过来会更快更舒适。

灰色与黑色的眼珠对视着,张珏小声问道:“雪君哥,你刚才提起解剖,我想问你个事,就是如果一个人签订了遗体捐献,他的身体最后会出现在解剖台上,那他的内脏会在那之前被送到需要的人身体里吗?”

秦雪君回道:“会的,有的人会因为大体老师生前留下的善意重获光明,还有许多人会因为这份善意延续生命,其实人死后哪怕洪水滔天也碍不着什么了,好多医学生都签了遗体捐献。”

“我成年以后也签。”

少年露出一个干净明快的笑:“说不定隔个几十年,咱俩还能在讲台上重逢呢,到时候我一定是所有头骨里牙齿最好看的那个。”

说着,他龇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这孩子是真的牙口挺漂亮的。

秦雪君也笑了,张珏第一次发现这人有个酒窝,不明显,笑得幅度不大都看不出来。

他顺着张珏的话说道:“那我一定是眼窝最深的那个,对了,如果我死的时候牙齿掉得不严重的话,而且我应该会比常人多四颗牙。”

“为什么啊?”

“我的智齿长得位置很正,所以没拔,很好认的,如果你在讲台上认出我,还能和我打个招呼呢。”

两个男孩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慢慢的,张珏闭上眼睛。

他是真的不擅长倒时差,去地球的另一半比赛,最让张珏受不了的不是晕机和陌生的语言环境,而是作息的紊乱。

所以张珏的确是带着时差的debuff比完了这一站,要说压力的话,虽然也没多大,但身为运动员,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不如在国内时体力充沛,尤其是自由滑,张珏其实是硬着头皮滑下来的。

毕竟哪怕是再厉害的大心脏,在第一跳崩掉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不紧张,只是张珏上了赛场立刻进入表演状态,绝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惊慌而已。

这一觉睡得不长,十几分钟过后,秦雪君就把他摇醒,耳机不知何时已经被摘掉了,mp3的电源被关掉,好好地放在张珏的手边。

张珏蹭的坐直,鼻头动着:“哇,这个椒盐皮皮虾好棒。”

秦雪君摸摸他的头:“还有皮皮虾饺子,特别鲜,来,开吃吧。”

说着,张珏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还是已经用开水烫好的。

两个大男生都饭量不小,吃起东西的速度都不慢,餐厅里还有个电视机在重播今年的南非世界杯。

张珏可是滑完冰就抱着球冲上草场的人,一听哨声,眼珠子立刻就转过去了。

看着看着,小朋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在心里狂拍大腿,嗨呀!我怎么忘了世界杯!如果我在7月份的时候去玩足彩,这会儿直接就在帝都买房了,10年的房价多便宜啊!

偏偏那时候的张珏还被教练们盯着苦练连跳,完全忘了南非世界杯正在火热进行中,甚至连狼姐唱的主题曲都没听一遍!

我张珏枉为球迷!

恰好智利对虾这会儿被端了上来,秦雪君将一个虾子夹张珏碗里,提醒他“小玉,吃虾啊,凉了就不好了”。

张珏回过神来,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对,吃虾,吃虾,我这就吃!”

他连壳都没剥,张珏就咬下半个虾头。

唉,看来上天注定了他只能等16年后才能考虑买房的事了。

即使才错过一笔巨款,但等付账的时候,张珏还是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份给了。

小孩吃饱喝足以后,精气神立刻就回来了,只见他小手一挥:“秦哥,你把我当兄弟就别拒绝和我AA,大家都是穷学生,身上没几个钱,我不能只让你花钱,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和你出来玩了。”

秦雪君欲言又止。

虽然只是学生,可秦学神在高中的时候跟国家队参加了化学竞赛拿了金牌,所以是有新生奖学金的,整整40000,学校分四年发给学生,加上父母给的生活费,平时没什么大花销的他真的不穷。

然而张珏可是家里存着一万比特币的男人,怎么能容忍让秦小哥一人负担所有钱?

刚才张珏可吃得比他还多呢……

秦雪君只能哭笑不得的和张珏AA,然后打车把小孩送回了酒店,目送他跑进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遗体捐献这事吧,蘑菇当初登记这个的时候,网站上显示遗体捐赠志愿者只有一百多万,我是第111多万去登记的,今天随手一查,发现这个数字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增长到265万,真的非常高兴这份善意被传递到更多人手里。

其实现在可以网上登记哒,度娘一下,出来的第一个网站就是了(如果后来后悔了,也可以取消申请,不过登记前还是要慎重考虑)。

小剧场

各大高校都有自己的别称,比如水木就是五道口理工学院,小玉母校外号海淀农科大学、中国食堂大学。

沈流读的学校别称魏公村女子职业技术学院(本校男女比例失调),老舅读的是亚洲第一青年疗养院。

佩佳:医科就是医科,不是理科也不是工科。

小玉:生是农大人,死是农大魂,我永远喜欢啃自己种出来的水果玉米,不要问我为啥想做预备役农民,问就崇拜大德鲁伊。

沈哥:其实我们学校有男生的……

老舅:进了教育学院后,听说很多同学毕业后都会变得体弱多病,遂努力吃饭健身,早睡早起,目前已有整整10年没有感冒发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