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东城门大街热闹依旧,家家户户灶台上升腾的热气驱散了日渐寒冷的晨雾,吆喝声,聊天声此起彼伏,远远看去便是一派生气勃勃的人间烟火。

与往日不同的是,一面崭新漂亮的幡旗在长街一排飘摇的旧幡中尤为显眼。

干干净净的小摊也让前来吃饭的顾客心情大好。

“老板娘,这豆腐脑是什么呀?”许多人看着幡旗的字都会好奇的问。

“其实就是咸豆花,这咸豆花啊,可不是我自创的,”袁嫂子将早上钟姚对她说的话转述给客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叫华国的国家,这豆腐脑啊,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而且,这可是专门给王公贵族吃的。”

“给王公贵族吃的?那你这可厉害了……”老百姓大多心思单纯,要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很简单,平日里王公贵族的生活只存在于他们的想象中,如今一听自己吃的这新鲜玩意儿居然是别国王公贵族才能吃的,当下纷纷表示,“明日我可得带我娘子和孩子都来尝尝!”

钟姚没办法给袁嫂子解释现代古代的问题,只能随口编了个华国,至于说王公贵族专享嘛……这不是产品市场营销的必要自夸手段嘛。

豆腐脑的旗号一打出来,不出所料的又吸引了一大波食客,尽管摊子上又增加了两张桌子也依然不够坐,有赶时间等不及的,一边叹气离开一边盘算着明日赶早点来,也有不赶时间坚持站着等的。

遥遥望去,长街两排密集的食摊中,就只有豆腐脑的幡旗下围满了人,其他摊主看的是又羡慕又嫉妒。

朝食后空闲时,隔壁摊主一边收拾一边打趣道:“袁嫂子,这是要准备挣大钱了啊。”

“嗐,这赚铜钱的,算哪门子大钱?”袁嫂子笑着摆摆手。

嘴上这么说,也不难看出她是真的高兴,昨日她回去数了数,就这么一天的收入就相当于以前她十天,这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就今天的生意来看,收入应该比昨天还多。

对面卖糕糜*的摊主朗声问:“袁嫂子,你这幡子写的着实好看,是找哪位先生写的?我们家正好也准备换新的了。”

“这是钟姚早上带过来的,我也不太清楚。”

钟姚正扫完地,闻言看了眼闫清。刚才做事时她又将袁嫂子的小儿子扔给了闫清,此时他正坐着如临大敌的和奶娃娃大眼瞪小眼。

钟姚没忍住给逗笑了,转头给对面摊主说:“是我家一个刚好来做客的亲戚写的。”

对面摊主听是人家亲戚写的,自然也就打消了念头。

虽然听到有人夸闫清字儿写的漂亮,她也感觉与有荣焉,但是私心里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是闫清写的,她可不想以后闫清辛苦的被叫去到处帮人写东西。

等午时过后,大家忙完收拾妥当,闫清将今日收的钱尽数交给袁嫂子。

“这么多?”

看着满满一木盒子铜钱,袁嫂子暗暗咂舌。

“我已经清点过了,一共是一千四百八十六文。”闫清说。

“这……”袁嫂子有点回不过神,对于以前每日平均进账不过四五百文的她来说,这相当于是天文数字了。

钟姚倒是比较冷静:“先别激动,嫂子你先算算今日食材的成本是多少?”

豆腐脑的成本比甜豆花儿可是高了不少的。

袁嫂子在心里大概的算了下:“我平日没细算过这些,只知道出去成本有的赚就行。我只能大概的估算下今日所用的食材,差不多五六百文左右。”

对于她们这种认不了多少字的小摊主而言,根本就没有精确做账的概念,只知道每个月数实际的银钱来判断自己大概赚了多少。

“这样吧,嫂子,”闫清说,“往后这个摊上的所有开支,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你都给我说一下,我记在账上,这样到月底就能清晰的算出具体赚了多少钱。”

袁嫂子求之不得,连连点头,如今在她眼中,不管是钟姚还是闫清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她自然是听她们的。

想想今天挣的钱,袁嫂子止不住感慨:“钟姚,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嫂子别这么说,你也是我的贵人。”要不是袁嫂子肯用她,她还在到处找工作碰壁呢。

今天的收入让大家都有点振奋,袁嫂子回家迈的腿都比往日有精神。

钟姚带着这种未来可期的开心劲儿回家,不曾想,刚进自己院门便被一张拍在脑门上的黄符打散的干干净净!

钟姚:“……”

她撕下黄符,见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图案。

这才发现她的房门窗户上都贴满了黄符,院中间摆了个桌子,上面放满了像是做法的东西。一个穿着道袍的山羊胡男人正拿着把桃木剑指着她,另一只手又撒了一把黄符,嘴里还叽里呱啦念叨着什么。

“大师,就是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鬼,占据了我姐姐的身体!”

钟箐和钟滢站在台阶上,见钟姚看过去,本能的退了一步。

钟姚:“……你们是不是有病?”

那大师还在围着她一把一把的撒黄符,钟姚看着被风吹的满地的黄纸,冷冷的说:“一会儿你俩不把这儿给我打扫干净了,谁都别想走。”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钟姚应声看去,那位从她穿越醒来到现在都没见过面的便宜爹总算是露了面。

只见钟老爷和侧夫人走进院子,后面跟着红绫,显然是从她进了钟府大门就算好了时间去请的人。

钟老爷看着满地黄符,又看着被大师剑指着却神色平静的钟姚,皱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爹,钟姚被恶鬼附身了,大师正在为她驱邪呢。”钟箐连忙上去解释。

“胡闹!妄言神鬼成何体统。”他就算再不喜欢钟姚,这也毕竟是他亲生的女儿,若是传出去说他女儿被邪祟附身,岂不是惹人看笑话?

“真的!爹,是她自己说的!之前她不是落水差点死了吗?她醒了之后就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性格怪异疯癫,和当初完全判若两人!这是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的。”

“她还亲口对我和钟滢承认过,说钟姚已经淹死了,就淹死在后面的荷塘里的。你不信问钟滢。”

钟滢在一旁连连点头。

“可笑。”钟姚冷笑一声,挥开面前的木剑,往前走了两步,“钟箐,你是想嫁陈家想疯了吧?是不是觉得若能说的我中邪疯癫了,那就有理由让陈家退了我的婚娶你进门了?”

“你——”心事被说中,钟箐噎了一下。

“老爷,箐儿说的没有错。”侧夫人适时吹起耳旁风,“姚姚自从落水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对劲,性子大不如从前了,前些日子还当着娘的面顶撞我。”

“她如今脾气暴躁的很,下人稍惹她不顺心就要教训一顿,之前还亲自跑去下人房里动手打了两个丫鬟,这确实……不像是当初的姚姚。”

钟老爷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听侧夫人这么说又有点犹豫,这几日似乎确实无意间有听下人说大小姐性子变了,他本不关心这个女儿,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再看在院子里笔直站着的钟姚,目光清明无畏,直勾勾的看过来,完全没有半点当初畏畏缩缩的样子。

刚才她还直接呛了钟箐,这在以前也不可能发生。

钟老爷回忆起当初钟姚落水,大夫明明都说救不活了,就算活过来也是傻子,可她后来不但活过来了,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

侧夫人见他犹豫,再接再厉:“老爷,这种事宁可信其有,若真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总不能就这么放任留在府里,万一冲煞了娘……”

见钟老爷眼神暗了下,她就知道这话奏效了,将老夫人扯来说事,钟老爷必然不会掉以轻心。

得到钟老爷的默许,侧夫人对大师点点头。

大师立马又围着钟姚开始卖力“做法”。

钟姚被他神叨叨的晃的脑壳疼,很想一脚将他踹出去,但顾虑到钟老爷和侧夫人在场不好闹的太难看,只好忍着。

本想着息事宁人,让那大师闹腾一阵没有效果自然也就放弃了。

但见那大师捧着碗黑狗血要泼她时便淡定不了了,这玩意儿又腥又臭,泼身上可不得恶心死?

她虽然胖,但动作灵活,大师追在后面跑了半天也追不上。

待钟姚左躲右闪了好一会儿,突然站定,大师端着黑狗血喘气,见机不可失,扬手将血泼过去,钟姚刹那间又闪开。

一碗黑狗血劈头盖脸的便泼了她身后的钟箐满身满脸!

钟箐愣了好几秒才惊声尖叫起来。

她凄厉的声音配上满脸殷红的鲜血倒是狰狞异常。

“啧啧。”钟姚掏了下耳朵,“钟箐,你可是大家闺秀呢,叫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你这莫不是被恶鬼附身了吧?”

“你,你——”钟箐指着她,气的全身颤抖。

那大师见闯了祸,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补救:“钟老爷,令嫒身上的厉鬼着实厉害。连我的符纸和道法都制不住,贫道有个提议,不如将她绑了押回观里,贫道将联合十位法力高强的大师一起做法为她超度。”

“我活的好好的要你超哪门子度?”钟姚厉声道。

侧夫人见钟箐吃亏,恨的牙痒痒,大声呵道:“来人!给我把她绑了!”

立刻便有几个家丁拿着绳子过来,显然就是早有准备的。

钟老爷见钟姚的样子,叹口气并未阻止。

钟姚自然不愿意让他们绑走,开玩笑,这冒牌货大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在观里想办法把她弄死了,再随便编个邪祟弄死钟姚的借口,她那愚蠢的便宜爹说不定也会相信。

她摆出防御的架势,转头想叫闫清先跑。

谁知身后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半点闫清的影子?这丫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暗自跑路了。

……这么不讲义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