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河低下头,试图从那双软底靴下解救自己可怜的衣角,没抽动,只好抬起头:“你是谁?”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面颊消瘦,眼神却很凌厉,与他的视线接触会让人情不禁生出一种与鹰对视的错觉。

面对沈银河的反问,男人却没有吭声,又看了她一眼,竟转身离去。

沈银河注意到男人的发尾居然是纯白的,远远望去,好似朔冬的夜下起的白雪,配上他几乎瘦到脱形的身材,诡异沉重的黑眼圈,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沈银河问系统:“这个人难道就是我的机缘?”

——但怎么看都感觉他像是从《生化危机》里走错片场的群众演员。

系统支支吾吾:“这……我也不能透露太多的细节。”

沈银河盯着男人的背影沉默了几秒,忽然道:“……他是灰色的。”

系统奇道:“灰色?什么灰色?”

不对啊,男人的头发是黑的,身上的袍子是藏青色的,就连那双厚重的云底靴上也绣有暗色的罗纹,怎么就变成灰色了?

对此,沈银河只是笑了笑,低头重新开始翻阅《引气入体入门》。

她大致看了一遍,这本书册其实解释地很详细,世间万物皆有灵力,而灵力的根源则来自于天地,修士修行便是从天地中汲取灵力,滋养丹田,其中灵根纯度越是高的修士,灵力进入丹田的转化率越是出色。

打个比方,天灵根的宋星辞能将吸收的灵力全部化为己用,那废灵根的沈银河只能从中汲取五分之一都不到的灵力。

系统催她:“宿主你倒是看看如何引气入体啊!”

沈银河:“别急嘛。”

她往后看了看,又找到一段:“‘修士可打坐修行,让灵力在丹田内运转一周天,如此循环,即可储存多量灵力,但储存量随个体有上限。’”

后面还记载了一小段魔族的片段:“魔族不同于普通修士,他们会吸取其他生灵的灵力,切记!此举会损耗其他修士修为及神识,所以当面对魔族,应……”

沈银河没有再往后看,摸了下鼻子:“没有说如何引气入体。”

系统发愁:“这……那怎么办?”

沈银河的目光停在书上那行“灵力根源来自于天地,修士从天地中汲取灵气”的字上,停顿两秒,忽然闭上眼睛。

系统试探喊她:“宿主……?”

她没有吭声,而是让思绪沉入一片黑暗,但过了不久,一道亮光忽然升起,撕开漆黑的空间,沈银河屏住呼吸,尝试着靠近光源,才发现那是一段朦朦胧胧的气体,却又散发出银白的光,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感受到一片清凉的气息。

就像是盛夏时将手浸入浮着冰块与薄荷的水中。

沈银河忽然笑了一下,再睁开眼,眼中满是透亮的光。

“系统,”她轻声道,“看。”

沈银河伸出手,从指间飘出一段轻若蝉翼的白色气体——灵力。

“宿主?!你会引气入体了?!”系统大吃惊,“但书上不是说修士往往需要1-3年才能引气入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银河摇头:“不知道,但我就是想象了下,把它们吸往体内,灵力就自然而然涌了过来。”也没有遇到书中描述的灵力进入体内会出现的阻碍现象。

她感叹:“简直就像德芙一样如丝般顺滑。”

系统:“……”忍不住泼冷水,“现在放松未免过早,别忘了你需要学会如何操控灵力打碎瓶子。”

沈银河可是废灵根,就算能引气入体又怎么样,如果不能有效使用灵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沈银河:“你这种打击员工积极性的态度很不可取哦,”拍拍手站起,“我有个好想法。”

她走到一面山壁前,往上面画了个叉,系统搞不清她想作甚,疑惑道:“宿主……?”

“嘭——!”

从沈银河指尖忽然弹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光珠,碰的一声砸在山壁上,留下一道浅坑,刚好覆盖在叉上。

系统目瞪口呆:“这……”顿时反应过来,“宿主!你能使用灵力了?!”

沈银河:“成功了!动感光波!”

系统:“??”它被沈银河那声动感光波噎得说不出话,良久才虚弱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沈银河换了个地方,重新划了道叉,“虽然我很难将灵力化为己用,但我可以把它吸收进来,再吐出去嘛,就像这样——”

她举起手,做了个开木仓射击的动作,只听嘭的一声,又在山壁上打出一道坑。

这方法可行!系统激动起来:“太好了!那下一次的灵力课,宿主你就能打碎瓶子……”

“啪!”

哪知下一秒沈银河再次射出一颗灵力弹,没想到射歪了方向,直接击中鼻梁,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

系统:“……”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缓缓从鼻子下流出,沈银河下意识抬起手臂,摸到一手的鼻血。

她抬起头喊了一声:“系统。”

“干嘛?”系统警惕道。

沈银河很是冷静道:“我好像把鼻梁打碎了。”

系统“。”求求您做个人吧!

***

这一日的修行以沈银河的鼻血而告终,而当她赶去百宝阁领伤药时,弟子差点没被她满脸是血的模样吓个半死。

好在虽然弟子们看不上沈银河这个草根出身,但九霄宗毕竟不是什么黑心企业,教习还是命药峰的内门弟子替沈银河扶正歪掉的鼻梁骨,又加开了几包药。

但当沈银河回到小院时,正撞见门口有个人影在探头探脑。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那人身后:“谁?”

“!!”

那人回头,玉扇差点没被包扎成木乃伊状的沈银河吓到脱手:“银河?”

沈银河皱了下眉,她不太喜欢别人直呼她的名字,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叫金河,或者钻石河:“是你?”

来人竟是白子矜,玉冠少年看了她一眼,便礼貌挪开视线,而是将视线固定在沈银河唯一露在绷带外的双眼上:“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跤了。”沈银河简短道,一边绕过白子矜往屋里走,顺手就要把门关上,跟在后面的白子矜差点没一脸撞在木板上。

玉面少年扇子有些拿不稳,脸上强扬起笑容:“银河这是不欢迎我吗?”

沈银河:“那倒没有。”但既然白子矜是个龙套,那她也没必要和他多打交道。

不知白子矜听到沈银河的心声会不会哭出来,但目前他还是自我感觉良好地撩了下如绸般丝滑的乌发,漂亮端正的五感上扬起一抹笑:“那子矜可否讨杯茶喝?”

正常人听到白家少爷的话,都恨不得变出一套满汉全席,偏偏只有沈银河不走寻常路,闻言露出一脸警惕:“干什么?想不到你看着是富二代,居然喜欢找乞丐薅羊毛?”

白子矜:“……”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用玉扇狂敲沈银河的头,“银河误会了,子矜只是多结交个朋友。”

“也可以明天结交,”沈银河作势要关门,“今日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白子矜无奈,只得一手撑在门上,微微加重语气:“好吧,我来是有话想对银河说。”

总算把他的目的逼出来了,沈银河才停下动作,稍扬起眉毛:“哦?”

白子矜笑了一下,忽然压低语气:“银河和那苍洱私交甚密?”

“私交说不上,”沈银河坦诚道,“不过撞上几次,说了两句话。”

却见白子矜做出一副松气的模样:“那就好。”

这人……沈银河不动声色:“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白子矜却又开始卖关子:“唉,大家同门一场,我实在不愿做出背后议论的小人行为……”

“这样啊,”沈银河道,“那今日我们就此别过,白公子晚安。”

白子矜:“!!”忙强笑道,“银河真是急性子,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

沈银河后退半步,嘴角弯了下:“那你说吧。”

望着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沈银河,白子矜叹了口气:“其实……”

翌日。

沈银河站在人群中等着上早课,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低头望着草地出神,一副沉思的模样。

就在此时,肩膀被人轻轻敲了下,她回过头,对上苍洱乌黑圆亮的眼:“沈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啊。”

“恩。”沈银河随口应了一声,往旁退一步,让苍洱站到身旁,少年有些腼腆地低下头:“谢谢你。”

——他一路走来,周围弟子纷纷往旁躲闪,仿佛他是什么穷凶恶煞的瘟疫或是魔兽。

沈银河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少年垂着头,柔软的头发贴着细白的脖颈,让人联想到雪兔这种温顺的动物。

但,心底却萦绕着一个声音,久久不散。

她想起昨晚,白子矜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像是做了饭心理斗争后才开口道:“苍洱此人,还是莫要靠近为好。”

“为什么?”

“因为……”

此时天已近黑,阴影斜斜覆盖在白子矜的面上,像是为他遮上一层轻薄的黑纱,他抿了下唇线,眼中闪着明灭的光。

“在去年的考核中,苍洱故意使诈,亲手将搭档的队友送入魔兽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