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任务依照惯例,仍旧是让女主走上人生巅峰。

而在这个年代的人生巅峰,恐怕没什么比得上当皇帝了。苏拾一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黎善已经是皇帝了,可任务并没有显示完成。

……

苏拾一这一生气,便又过了三日。

这三日内,一叠叠奏折送入新帝的寝宫,黎善日日在半夜召见这位新上任的女丞相。

大有一副抛却君臣隔阂,秉烛夜谈的架势。

可每一次,都被丞相大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身体抱恙’给堵了回去。

今日更甚,连带着早朝都没有去。

第四日了,黎善身边负责传话的女官又收到了丞相大人一成不变的话。

女官回来时,没有在寝宫中找到黎善的身影。

……

轩窗大开着,夜里正下着小雨,掺着风,淅淅沥沥的就飘进了窗里。

月色匿在云里,窗外没有什么好光景。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了宣纸上,桌案一时间湿了大半。

苏拾一坐在案边阖着眼假寐,偶尔会有雨点砸在脸上。

“虽是夏季,可这夜里的风却是冷的。”

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轻轻关上了窗户,“这样看来,姑姑身子抱恙,确实是情有可缘。”

姑姑?

苏拾一稍作停顿,慢慢睁开眼,先入眼的便是一张秀美的脸庞,意料之内的,“……原来是陛下。”

这一声姑姑,叫得也没什么错。

大上任的西厂提督——苏拾一的义父的本姓就是黎,长于先朝的宪宗皇帝一辈。

黎策这个人,狠就狠在为了在宪宗帝那里得着更大的权势,不惜入了阉宫,绝了自己的后人。

这样算下来,苏拾一算是与宪宗帝同辈,黎善唤她一声姑姑,确实合理。

“微臣参见陛下。”

语气散漫,听不出分毫恭敬的意思,更别说行什么君臣之礼了。

“今晚朕不回去了,就留在这儿陪着姑姑。”

黎善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自然的坐到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亲昵的询问:“好不好?”

“不可,”苏拾一垂着眸,相较于黎善的柔和,她的神情略显淡漠,“微臣这丞相府可比不得皇宫安全。”

“姑姑还在气吧。”黎善淡淡道,笃定的语气。

她的手被夜风吹得冰凉,黎善悄悄握紧,想要将它焐热。

苏拾一沉默了片刻,慢慢将手抽回,眼眸看向黎善,“陛下今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微臣商议?”

“有,急得很。”

黎善面上娴静,伸手拿过案上的茶盏,内里的茶水还剩大半,又在窗边吹了小半夜的风,早就冷透了,“急着来找姑姑陪玩。”

新帝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爱召见当朝的女相,再就是品茶了。

素有好茶之称的黎善,此时不紧不慢地浅啄起了杯中已然凉透的茶水。

“姑姑不如就告诉我吧,若是气坏了身子,善儿会心疼的。”

黎善嗓音轻轻的说,“就当是哄我了。”

她像是即将被抛弃的幼崽,怯生生的垂眸,不敢去看苏拾一。

“……”

苏拾一伸手拿过黎善手中的茶盏,手指打了个暗号,不远处的一个尚未关闭的鸟笼中便飞出了一只鹦鹉,呼啦着翅膀落在了她的手上。

鹦鹉欢快的啄起了杯中剩余的茶水。

苏拾一看着鹦鹉,不由出声感叹:“陛下如今不仅是难哄,这口味……还真是越发独特了。”

“还会与这什么都不懂的鸟禽抢茶吃。”

“……”

黎善的脸色渐渐变了,嘴唇抿得紧紧的,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苏舜,你不要太过分了!”

黎善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方才喝过的茶其实是那只鹦鹉喝剩下的。

新帝夜里探访丞相府,不料与丞相发生争执,夺门而出,冒着小雨回了寝宫。

犯不着用脑袋想,这肯定是宫里那些碎嘴子明天的话茬。

“……”

苏拾一弹了弹手指,那鹦鹉就自己乖乖的飞回了笼子,还非常懂事的把笼子的门也给关上了。

“啪”

白润的瓷盏忽然从手中掉落,摔了个稀碎,茶水四溅。

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单膝落地,“属下在。”

苏拾一拿出帕子擦了擦掌心,漫不经心道:“带几个人,护送陛下回宫。”

“喏。”黑影退下。

……

“小拾一,”妖仔在一边开始哼唧,“你个老骗子。”

那茶才不是什么喂鹦鹉的,她都看到了。

妖仔还是第一次见她家小拾一这么不开心。

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小拾一就有一点点不高兴了,她猜测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不确定,不确定下个世界能不能再遇到。

第二个世界里,自从确定下来每个世界都会遇到后,小拾一就一直都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反观这个世界,她生气了。

苏拾一淡淡地说:“是啊,就是在骗她。”

那盏茶是她的。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呀……”妖仔撇了撇嘴,“女主都拉下脸来叫你姑姑了。”

黎善在称帝以前,也唤过她一回姑姑。

苏拾一也是那在那个时候受了气,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气这么久。

___

年前她还是西厂老大的时候,手中权势滔天,日子确实是逍遥自在。

那日西厂恰巧做了桩大事,了却了她义父黎策的心头一恨,老太监大喜,拉着苏拾一就去喝了小半夜的酒。

也就是那天晚上,外头一个小太监觐见传话与她,说是长宁公主来了。

那个时间段,宪宗皇帝已经卧病在床了。

不少皇子都来找过她,为的就是得到西厂的支持,可无一例外的都被挡了出去。

黎善那时想要见苏拾一,联想到之前,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她没有一点犹豫的答应了,这也是她的初衷。

自打苏拾一被黎策召回去培养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黎善。

黎善也没有找过她。

她在刻意疏远她。

如今为了皇位不惜拉下面子来见她,苏拾一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

那日的晚间并没有什么风云突变的景象,一切如常。

月色皎洁,星光璀璨。

黎策那里藏了不少好酒,心里畅快下来了,拉着苏拾一就是一顿不醉不休。

结果自己先趴在了酒桌上。

“叩叩”

门被人敲响。

“进来吧。”

……

黎善来之前,便听说了当今的西厂苏提督与前朝的老提督一醉方休的事情。

那个在碎嘴小太监嘴里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苏提督,此时正坐在案前,悠悠然的品着香茶。

她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披了件外衣,看来是刚刚就寝,结果又起来了。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黎善抿了抿唇,似感叹一般的轻声唤道:“……拾一。”

苏拾一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轻扯,欲笑不笑的模样,“殿下此次前来,与三皇子是一个目的吧。”

她指了指案前的一个位子,“过来坐吧。”

三皇子昨日上午刚来过。

黎善长睫微眨,摸不准她的意思,但还是坐了下来。

她斟酌着语气,嗓音轻柔,“依照辈分,我大抵可以叫你一声姑姑。”

“姑姑可愿助善儿一臂之力?”

之所以会来找她,黎善心里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

她笃定苏舜心里有她。

茶盏满上,送到了黎善的跟前,苏拾一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殿下又能予我有什么好处?”

她是没有醉的,只是脸色泛红,语速正常吐字也清晰,至于脑袋里清不清楚……

总之,尚且算是微醺。

“这要看姑姑想要什么好处,”黎善垂下眼睫,好像不敢看她一样,“只要善儿给得起。”

片刻沉默。

一声轻笑逸出唇畔,苏拾一弯着眼睛,“是吗?”

黎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苏拾一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绕过了桌案,坐到了黎善的身侧,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低哑着嗓音感叹,“殿下,十年了。”

黎善的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她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她,心里越发不舒服了。

苏拾一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的说了一句,“只要殿下您给的起,是吗?”

黎善的喉咙紧张的滚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意外的乖顺,没有挣扎。

“……”

苏拾一的眸子闪了闪,微微倾身,唇瓣自然的贴在了她的唇角,轻轻吻了吻。

短促的一下,很快离开。

黎善的身子僵着不敢动作。

苏拾一点了点她的耳垂,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样,你也给得起吗?”

酒味醉人,茶香怡人。

她靠过来,那浅淡的气息便沁入了黎善的鼻息。

“……”

黎善偏开脸,躲过了她的手,神情淡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要姑姑肯帮我。”

她大概还没有发觉到自己的耳根已经开始升温,耳垂也泛起了浅薄的红。

苏拾一低头闷笑,手指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手臂环上她的腰身,同时倾身上去吻住了她的唇瓣,以齿啃咬。

“……”

舌尖轻轻扫过唇瓣上浅浅的齿痕。

苏拾一松开她的腰,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样,也可以?”

“……”

黎善的脊背挺得僵直,垂着眼帘,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依旧是那句话。

“只要姑姑肯帮我。”

又是一声轻笑。

苏拾一的眸色发沉,笑意不达眼底,“好,我帮你。”

“天色不早,殿下且先去等我的消息吧。”

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苏拾一起身,一把扯下了披在身上的外衣,疾步向内室走去。

看都没有看黎善一眼。

临走时,黎善低眉敛目,脸色异常平静,她问:

“姑姑到底想要什么好处?”

语气也是平静的,平静到仿佛内室的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一样。

“……”

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气后,“殿下若是有心,便为苏家平反吧。”

“本宫知道了。”

门开,再合上,再往后便寂静无声了。

___

茶盏碎片的边缘尤为锋利,稍不留神,便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血液缓缓渗出。

苏拾一不紧不慢,一片一片的捡到了案上。

她那时岂止是心里不舒服。

简直要气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知道怎么想的揪了一下自己的眉毛,嗯,掉了好几根

挺秃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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