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领了康熙命去取南珠,回到钟粹宫,正好跟相约而来的纳喇氏、董氏、李氏三人在往钟粹宫来的岔路口撞个正着。

远远看到梁九功手里捧着的锦盒,纳喇氏三人脸上瞬间都有些不太好看。

梁九功这个时候过来,手里还捧着东西,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些东西是给谁的。她们刚刚在坤宁宫那边告了马佳氏的状,结果这边马佳氏没得皇后娘娘训斥,反倒得了万岁爷的好东西,她们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不过,三人都是有些城府的,等到梁九功走到跟前给三人行礼,三人面上都已经挂上了笑。

董氏更是灵机一动,笑盈盈的上前,“梁总管怎么这个时候到这儿来了?可是去钟粹宫?我跟纳喇妹妹、李妹妹正好约了来李妹妹这里说话,也不知道马佳氏姐姐这会儿在不在?要是在,正好一处……”

“对啊对啊,人多也热闹”纳喇氏跟着附和。心里盘算着若能因此得见万岁爷一面,倒也是运道。笑的便越发和煦了,甚至还指派了身边的宫女要上前帮梁九功捧东西。

梁九功当然不可能答应,笑着推辞了。

且不提,纳喇氏、董氏、李氏三人如何跟着梁九功一起进了钟粹宫后殿,如何恶心马佳氏,马佳氏又如何反击,皇后娘娘又如何赶在关键时刻让人叫走了康熙,只说咸福宫这边。

张罗伊在再次让秋月确认了小李子确实愿意来咸福宫之后,当即就把碧云叫了过来,让她替自己去内务府那边找原身之前认识的一个张姓管事。

“找到他后,别的你也不用多说,只将来意说明,再将我给你的那二十两纹银奉上即可。”

碧云点头,也没再多问,就按着碧云的吩咐自去找人去了。

反倒是今天一大早刚从宫外回来,这会儿正一边跟张罗伊一起做着绣活,一边看着大格格围着小松狮犬转圈圈的乔嬷嬷,略有些好奇的问张罗伊,“小主,这张管事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之前都没听您提过?”

乔嬷嬷原是包衣出身,大格格出生后就被选进来成了大格格的奶嬷嬷,算起来来这咸福宫也有快两年了,还真就从来都没听张罗伊提过这什么张管事。

张罗伊轻笑,“也不是什么多熟悉的人,只是以前打过几次交道罢了……”这张管事是个又胆小又贪财的,大的事情他办不了,但像小李子这种,只是从猫狗房那边要个人,还是在她宫里本来人员就不齐的情况下,找他正合适。

除了这张管事,原身其实还是认识几个人的,像当初她进宫时,那几个跟她一起住了一个月大通铺,如今已经在各处混到管事、嬷嬷地位的小宫女、小太监;给她们这批小宫女培训规矩的兆佳嬷嬷;还有当初从四个教引宫女中指了她第一个伺候康熙的老嬷嬷……

按理这些好好经营,都可以算是不错的人脉。可惜原身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并不怎么懂人际交往,凭白浪费了这些人脉。

张罗伊虽然年纪还小也不是很懂,但上辈子看多了姥姥、奶奶、妈妈的为人处世,潜移默化下,多少还是清楚人脉在这个世上的重要性的,也有心补救。

可惜她穿过来,大格格就病了,大格格好不容易病好了,又被禁足,一直没来得及做什么。

这张管事,算是她开始尝试着重新把人脉网搭起来的第一步吧。

“嬷嬷,回头帮我寻些……”一句话没说完,眼角的余光瞥到有什么东西飘落到大格格头上,张罗伊蹭一下立时便站了起来。火急火燎的跑到大格格跟前,果然一只洋辣子(又叫八角虫)正趴伏在大格格头上蠢蠢欲动。

张罗伊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去取,被乔嬷嬷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哎呦,我的小主,可不能直接用手,这东西蜇人可毒得很。”

万一蛰到了那可不是玩的。

说完用手里的绣花针轻轻一挑,就将那洋辣子从大格格头上挑了下来扔在地上,听到这边动静的春月,第一个冲过来,上脚,一脚将那洋辣子踩成了一摊绿水。

有了这一遭经历,张罗伊不敢再让大格格往柿子树那边跑,怕回头再给蛰了,直接在院子角落里捡了一块瓦砾,围着柿子树周围画了一条线,“在把柿子树上的洋辣子清干净之前,都不许过这条线。”

乔嬷嬷、春月、秋月也都有些心有余悸,闻言纷纷点头,只大格格小人儿一个根本不懂,没心没肺的继续跟着小松狮犬满院子玩闹。

看她几次跟着松狮犬差点越线,张罗伊心惊的,好几次差点绣花针直接戳手指上,想了想干脆放下手里的绣活,招招手把大格格叫过来教她背《三字经》。

“人之初”

“人,之,粗”

“性本善”

“性,本,散”

“性相近”

“性,相,近”

“□□”

“习,想远”

……

大格格年纪小,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偶尔两个字一起,而且很多字,吐字不清。张罗伊也不去纠正她。只当是带她唱儿歌了,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回回的念,念到碧云从内务府那边回来,大格格有些都能记下来了。张罗伊不再带着她念,她自己偶尔也能冒出一句‘人之粗’什么的。

“怎么样?那张管事答应了吗?事情可还顺利?”碧云刚推开门进来,春月、秋月就都一股脑的用了上去。

“张管事答应了,很顺利,张管事说明天就让小李子过来……”就是,那张管事看到她,听说她是小主叫去的,似乎很诧异,待看到她拿出那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还哼笑了几声,嘀咕了一句,‘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个碧云肯定是不会跟春月、秋月她们说的。

“小主,这是张管事退回来的十两银子。张管事说,他虽然贪,却也有分寸,把小李子要来咱们咸福宫,就只值十两这个价。奴婢本来想让他都收下,可是他死活不收,奴婢就给带回来了。”

张罗伊笑着点头,“不收就不收吧,回头看看给他送点东西过去……这十两银子,你也不用给我,明天小李子过来,西厢房那边那间小房子还得收拾一下,添置些东西。一事不烦二主,歇歇,你等会再跑一趟……剩下的算小主我给你的赏钱。”

“诶”碧云笑着轻声应下。收好银子,退到边上给自己从茶壶里倒了一碗绿豆薄荷水,咕噜咕噜几口喝下。

她怕小主着急,这一路走得急,如今七月里的天气,又热,这一趟下来,出了一脑门的汗。

“小主,您要安排小李子住茶室旁边那间?那间房靠近柿子树,恐怕有八角虫,要不奴婢再去太医院那边弄点药来,看看能不能把柿子树上的八角虫治一治?”

要不然回头小李子住进来,这出出进进的少不得一个不小心就被八角虫给蛰了。

对哦,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晚点,秋月你往太医院那边跑一趟。要么就找点药来,要么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柿子树上的八角虫都扑杀了。”

秋月连连点头。

酉时初,太阳还高高挂在西边,温度却已经降下来了,碧云、秋月同时从咸福宫出发,分别往内务府、太医院去。

张罗伊则带着刚刚睡醒的大格格在院子里配合乔嬷嬷用晒的热乎乎的温水给小松狮犬洗澡。

猫狗类的小动物一般都怕洗澡,松松作为一只松狮犬也一样,一开始看到要给它洗澡就怕的不行,一个劲往后躲,没有两三个人都洗不了,后面洗的次数多了,慢慢习惯了,才稍微好一点。

现在虽然还是有些畏惧,只要大格格在旁边,它已经能比较平静的接受她们给它梳洗了。就是碰到一些比较隐秘的地方,像嘴巴周围,腋下,股内侧这种地方,还是会有点‘哼哼唧唧’的小反抗。

“好了,好了”洗完澡,乔嬷嬷端着盆子去泼水,张罗伊则跟大格格一起拿着帕子给它擦干。

这个过程是松松非常喜欢,也非常享受的一个过程。每次洗完澡擦毛,松松都会欢快的去舔大格格跟张罗伊的手。有时候高兴了,还会翻出小肚皮让张罗伊给它挠痒。

今天也一样,这边张罗伊跟大格格母女俩正给松松挠小肚皮挠的开心,大格格咯咯的笑声中,突然一道极其低沉带着些许幽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呵,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心……”

对方声音比较低,一开始张罗伊没听出来是谁,也没听清对方说的啥,还以为是秋月或者碧云回来了,结果抬头看过去才发现,进来的竟然是董氏。

“你怎么来了?”张罗伊诧异的站起身。两人虽说都是康熙的教引宫女出身,之前却并无太多交集,在原身的记忆里,两人虽然一个住咸福宫,一个住储秀宫离得不远,董氏却从来没到咸福宫来过,要说彼此间有多少情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次一次的,张罗伊还真不知道,董氏怎么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