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夙彪那一刀中在腹部,整个刀身没入身体,临死前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剩下六个步卒,三个抹了脖子,四个都是穿胸而过,其中两个都是重伤倒在地上,是他亲手补了刀,红色的鲜血,狰狞的面孔,还手手上刀柄传来被血浸过的温热感。

谢晋没有杀过猪,倒是杀过鱼还有鸡,但是他看过杀猪,一把锋利的短刀直接抹脖子,从大动脉喷出血来,直至流尽了也就死了。

浑身的黏腻感让他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都是汗水,目光所及是一片昏黄,谢晋揉了揉眉心,想起来他们下山以后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几乎是跑下山的,好像身后有恶鬼,毛驴还在那个地方,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不停的往前走,身上都湿透了,终于找到一处庙宇,不知道供的是什么神灵,最后是小玉惊慌的模样印在脑海。

随着谢晋的苏醒,浑身的疼痛也开始苏醒,他那一回身,时间太短,根本抽身不及,所以受了不少伤,这时就像来讨债一样,齐齐疼了起来。

小玉就在他旁边缩成一团,两只手握着他的手,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谢晋心里很复杂,他以后可能一辈子都要背负着杀人这个枷锁了,可是看着小玉,再来一次他还会那么做,所有纷乱的思绪让他很清醒,外面还在下雨,不远处传来毛驴的嘶鸣声。

谢晋挣扎着坐了起来,开始调理内息,手从小玉手里抽了出来,让小丫头一个激灵醒了,四目相对,她还肿着眼睛,想靠过来又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怕我吗?”谢晋会错了意,任何人看到杀人都会害怕,何况只是个小女娃。看到她往后瑟缩的那一下,他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黯然神伤。

苏暖玉有些茫然无措,她不太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很高兴他醒过来了,这一路上哥哥流了很多血,也不说话,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哥哥不理她了。

“为什么?”小玉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过来。”谢晋低头看着火光,视线都不敢看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小玉挪的着靠了过来,其实原本离得也不远。

小丫头乖的像只鹌鹑,抬头有些痴痴的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水汽,傻傻的两只手放在胸前握成小拳头。谢晋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丫头估计还没弄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

“哥哥,你流了好多血。”小鹌鹑又想哭了。

“……我没事。”语气很是轻缓,“不许哭。”哭多了,身体亏虚。

小玉使劲抽噎两声还是活生生忍住了。

雨夜的小庙宇,少年浑身是伤,盘腿打坐调息,小丫头安安静静的呆在少年身旁。

谢晋闭着眼睛,他知道自己应该快点静下心,可是脑海不停闪过那些人的脸,刀刀入肉的手感。

他不是魔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谢晋想起前世那些信仰,前世因,后世果。他于冥冥之中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什么。

……

终究是在小玉的呼吸声中入了定。那些画面之后是小玉捂住的捂着眼睛,等着他的救赎,是两个人一路走来,不容他迟疑。

想通这一关节,那些心魔不过梦幻泡影,精气暖流疯狂运转,所以一切都有了意义。

大雨过后是阳光肆虐,谢晋把身上染血的衣服都烧了,连庙里燃烧过后的草木灰都就地掩埋了,昨天那一场厮杀除了谢晋身上的疤痕,再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去过猴儿山。

“昨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谢晋也给小玉换了衣服,毕竟带了血迹,处理起来很麻烦。

“好。”这一夜她都守在哥哥身边,现在很困。

“……你爹娘也不能说。”谢晋有些笨嘴拙舌。

小玉抬头望着他,似在疑惑,“好。”还是乖乖答应了。

谢晋松了口气,小丫头见他伤口不再流血,又扑了他一个满怀。

“哥哥。”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点稚气。

“嗯?”他也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心里有什么地方渐渐踏实下来。

毛驴被背上坐着谢晋,谢晋怀里抱着小玉,一路颠簸了些,睡的倒是挺熟。

路边零星开着些野菊花,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干燥,带走了大地上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