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襦裙上身,头发梳成两个秀气的包包头,除了脸上隐约红痕有些碍眼,活脱脱是个瓷娃娃,谢晋还是那身脏兮兮的麻布衣裳,“咳,等会儿去买。”面对小玉探究的眼神他还是妥协了,在山林里打了这么久的滚,衣服早就不能穿了,他也不是对自己那么吝啬的人。

“小兄弟手艺不错啊~”说的是小玉的包包头,白柳溪一大早就瞅着这边了。“是啊,我哥哥很会梳头发的。”谢晋抬眼望向白柳溪,“白大夫有事?”今日态度似有缓和,白柳溪心中一动,“小妹妹真好看~”说罢就要动手摸小玉的包包头,被谢晋不着痕迹的挡开了,“还要多谢你家伙计买的衣服,挺合身。”小玉歪头看着哥哥和这个叔叔说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白柳溪淡淡一笑,背手而立,眼睛直盯着谢晋,“你会武功。”明明是他高高在上的俯视谢晋,气势却被生生压了一头,白柳溪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脸上笑容随着谢晋逐渐冰冷的表情开始僵硬,“你看错了。”轻飘飘一句就打发了,白柳溪暗暗咬牙,“我把过你的脉,你的手上的茧是练剑练出来的。”还是笑容满面,语气有些低沉,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笑话!他白柳溪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活的会武功的人,能不害怕吗?虽然只是个小孩。

“这是什么地方?”谢晋不答反问,手里不停歇的整理着小玉的衣摆。

白柳溪一脸问号,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我家医馆啊。”

谢晋理都没理他,给了他这个蔑视的眼神。

白柳溪那个恨啊,他居然被一个还没他脖子高的小屁孩鄙视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毕竟年纪轻轻就出师的大夫,脑子肯定差不了。“关武县。”

谢晋给了他一个嘉许的眼神,“继续。”

白柳溪居然小小的雀跃了一下是怎么回事?莫名的羞耻!“大安国景州关武县白氏医馆。”这一串说出口跟讲相声似得,抑扬顿挫,说完还抬头挺胸,活像求表扬的小学生似得。

谢晋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他有些摸不清这白大夫到底是冲什么来的,不过能从他这里打听消息也是好的,安国大致地理布局他还是知道的,景州就在常州和绥城之间,一面还连着京城,不过景州多山区,所以相对繁华的还是常州。

白柳溪见谢晋不动声色,讪笑一声,“呵呵,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谢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小玉今天气色好了许多,他不打算在这里多逗留,今日便要离开关武县。

“你想问什么?”小玉乖乖喝着哥哥喂的汤药,苦的吓人。

白柳溪看着兄妹二人,勾了勾唇角,“实不相瞒,鄙人从小向往仗剑天涯的侠客,今日有缘得见,希望能够与小兄弟做个朋友。”

原来是个拥有武侠梦的发烧友,谢晋了然,他还算理解这种心情。“我今天就要走了。”白柳溪刚刚还熠熠生辉的眼神一暗,有些落寞,“我要去绥城。”谢晋补充,白柳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哦,关武县出了城门往东一直走就是了。”谢晋看着这个人,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多像当初的自己。

“多谢,白大哥。”

白柳溪一愣,随即笑的跟哈士奇似得。“嘿嘿,不客气,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谢晋微微一笑,拱手道,“谢晋。这是我妹妹,暖玉。”他故意隐去了姓氏,省的凭空多了麻烦。小玉也乖乖对着白柳溪唤道,“白哥哥。”甜甜软软的声音,白柳溪忽然明白谢晋为什么疼爱这个妹妹了,这么可爱的妹妹如果是他的,他也疼啊,“嘿嘿,我家就我一个,我还是第一次做哥哥呢……”傻里傻气的挠了挠后脑勺。三人相视而笑。

白柳溪亲自带着谢晋和苏暖玉去关武县逛了一圈,买了一些路上用的着的东西,首先谢晋要买的就是打火石,看着手上大部分细小的伤口,大部分都是为了生火磨出来的,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要不然走在街上就像叫花子似得。

还给小玉买了些零嘴,头绳,最后在集市上看到了一头小毛驴,要回绥城光凭两条腿得走到猴年马月,小毛驴黑白相间,很是水灵,像是刚断奶不久,体型也不大,刚好适合谢晋,白柳溪带着他们走在关武县城,不少人还以为他有了儿子女儿,如今有了小毛驴就更奇怪了,逢人就要解释,他还没成亲。

“白大哥,若是有缘,还会再见。”关武县城门口,白柳溪看着矮他一头的谢晋,总感觉,他才是大哥。“真的不再住一晚吗?”才认识了新朋友,他不想这么快分别,“不了,我着急回家,白大哥你才是,不要一直偏居一隅啊。”谢晋此时才笑的像个少年郎的模样,白柳溪楞楞的看着他,小玉也朝他挥了挥手,三人就此做别。

“是时候出去了吗?”白柳溪看着走远二人,喃喃自语。

“哥哥,白大哥好像有点怕你。”小玉坐在新买的毛驴上,很是惬意,“他那不是怕,是敬畏。”谢晋牵着毛驴走在前面,“敬畏是什么意思?”好奇宝宝小玉上线,谢晋手搭凉棚,看了看天色,“就像是人们对神仙一样。”他思索了片刻才得出这个答案,确实以普通人来说,那种飞檐走壁舞刀龙枪的人就是神仙。“那哥哥你是神仙吗?”小玉望着谢晋,哥哥好像确实是神仙,把她从坏人手里救出来,带她走出深山。

谢晋勾了勾唇角,小丫头还是小丫头,没有被那些人污染,他很欣慰,“也许是吧。”他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自己确实不算正常人。

迢迢长路上,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慢慢朝着绥城而去。

白柳溪是个孤儿,师父是关武县一个鳏夫,没有子嗣,为着师娘守了一辈子。捡他养他,还把医馆传给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出了师,师父说他聪明,不该一辈子待在小小关武县,他在这里长大,师父埋在这里,他只当师父与他开玩笑。如今直到谢晋说出口,他才发现师父早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小时候爱看武侠话本也好,长大以后爱跟外乡人交朋友也好,其实他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白柳溪淡笑一声,回转而去。

毛驴吃草,他们吃饼,谢晋还买了水囊,小孩总喝生水也不好,路上总有人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也不予理会,只折了只木棍与毛驴贴身放着。

朝着绥城方向走了一天,一面走一面问路,临着黄昏在管道上的客栈落了脚,客栈不大,修的倒是精致,一看就不便宜,谢晋牵着毛驴走过去的时候,那伙计都没拿正眼瞧他,他就直接拿了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一间房。”掌柜的撇了那伙计一眼,伙计才露出个笑脸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谢晋也不多话,要了热水和饭菜回了自己房间,小玉毕竟才刚刚好些身体还虚,他不想这么快就要又露宿荒郊野外,纵然一个晚上二两银子有些肉疼,也是值得的,他原想着等小玉睡着了再给自己胸前换药,哪知道这丫头他一动她就醒了。

柔和的烛光下,醒目的一道血痕还挺新鲜,看着吓人,其实是皮外伤,“疼吗?”苏暖玉看着哥哥嫩豆腐一样的皮肤上那个伤口,又想哭了,手背下意识的就要去抹眼睛,穿着白色中衣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谢晋其实作为男人来说,活的比较糙,“别哭了,帮我抹药吧。”白柳溪的手艺不错,包扎的似模似样,谢晋自己是没这手艺,小玉一听让她帮忙,也忘了哭,小心翼翼拿着瓷瓶挖出一点绿色的膏体,还有点小兴奋,手指头就戳了上去,谢晋冷汗都下来了,没找到这丫头手劲还挺大,原本凝固的伤口又沁出血来,小玉看着指头上的血,有点懵,“哥哥,又流血了,我再多抹点。”白嫩的小指头还没等谢晋反应过来,又往他伤口上戳过来,谢晋皱了皱眉头,“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抹了。”他怀疑自己不被刀砍死,说不定被这丫头戳死。

小玉看着那个伤口,情绪还是低落的,“哥哥,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水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芒,谢晋看着她这样,默了默,还是点了点头,他想自己以后要是有个女儿应该也会这样,惯着宠着,可惜他活了二十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

谢晋又指挥着小玉手忙脚乱的包扎,直到背后出了一层薄汗,方才忙完。

躺下吹了烛火,才想起今日是中秋,没有月饼也没有团圆,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晃的人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