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果看看新同桌,他一双长腿委屈巴巴地蜷缩在桌下,再看看自己的腿……

她悄悄把身体往椅子前面挪了挪,让脚够到地面。

唔,男生个子高声音自然会大吧。

姜果决定原谅他。

她把喝剩的牛奶袋子扔到准备好的小垃圾袋里,礼貌问他:“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有听清楚。”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脸蛋光滑细腻,迎着光线似乎还能看到一层细小的绒毛,镜片背后那双眼睛清的像一汪水一样。

花兴伦的视线从她淡粉的唇上划过,难得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第一天到一中上学的?”

姜果严谨地思考了一下,答道:“是的。”

花兴伦收回视线,半晌“嗯”了一声。

第一节是语文课,上课的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男老师。

姜果偷偷扫了一眼新同桌,他情绪似乎不太高,从老师一进门就趴在桌子上。

她心里有些奇怪,难道一中也有上课不听讲的学生吗?!

老师刚写完板书,转过身来找同学读课文,视线扫过来时姜果忽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她赶忙坐直了身体,双手一上一下交叠在课桌上,一眼都不敢再往别处看。

这边,听到姜果的答案,花兴伦有些沮丧。

她的声音和那个女孩子的很像,但这小不点儿今天是第一天来上学,必然不是上周五救他的人。

花兴伦很想找到那个女孩。

从小到大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上周五晕倒在器材室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世上也有他无法掌控的事。少年的心里隐约升腾起一种害怕、无助与茫然交错的情绪。那应时而生的帮助就显得更加珍贵了。

可没人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没人见过她,如果不是有那个创可贴,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不甘心。

就像镜中的花、水中的月,像面纱后的少女,愈是看不清就愈发变得神秘、复杂,引人窥探。

窗外的知了拼了命地叫着,聒噪又恼人。

小同桌舔唇的样子又没完没了地在脑子里划过。

花兴伦烦躁地换了个姿势。

这个破夏天什么时候能过去。

真特么燥。

**

第二节下课要做课间操,休息时间比较长。

姜果坐得笔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瞄着花兴伦的方向,等他被钱唐几个人叫出去后,她才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杂志放在桌堂里偷偷看。

这期杂志的封面是她的爱豆威廉,里面还有一整页他的采访。

威廉早年在香港出道,红极一时,这两年又陆续开始发专辑,势头一波比一波猛,热度比当年更胜。

姜果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喜欢他,那个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出去玩了,只有她被妈妈锁在家里学习。即使她考了第一名,即使她的作业都写完了也要继续学习。

小姜果很委屈却不敢反抗。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偷偷去听威廉的歌,他的歌声很温暖,婉转低喃,像在哄着襁褓里的小孩,听着听着她仿佛也被安抚了一样。

姜果把手指搭在唇边,弯着一双眼睛,像一只偷油的小老鼠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哇,你也粉威廉哦!”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女生,姜果下意识地合上杂志,一转头看见一个丸子头齐刘海的女生站在她旁边。

女生笑盈盈地眨着眼睛,她的个子不高,看起来古灵精怪的。

姜果被同学发现偷看杂志,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那女生笑起来,露出一个小梨涡,“你别不好意思嘛!”她歪着脑袋凑近姜果小声说:“我也粉威廉,我书包里还有他的新专辑呢!”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爱豆?

姜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单莹莹简单地跟姜果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她就坐在姜果的后桌,两人聊了一会儿爱豆便很快熟悉起来。

单莹莹很喜欢这个新同学,软乎乎的,真可爱。

临近课间操的时间,两个小姑娘一起去操场。

这个时间段走廊里人很多,两人贴着墙边走,前面的三个女生看起来眼熟,应该也是高二的。

中间的女生激动地八卦道:“刚刚三班的裴瑶来找花兴伦,说是要检查穿校服,结果花兴伦眼皮都没抬直接从她旁边走了。”

左边的女生压低声音:“听我同桌说今天早上裴瑶值周,还把花兴伦拦在了大门口,后来不知道花兴伦说了句什么弄的裴瑶一个大红脸。”

右边的女生啧啧两声,“一个女生这么追男生真的好吗?要是我早就受不了了。”

三个人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少男少女总喜欢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为自己寻找点调味剂。

姜果和单莹莹跟在三人后面出了教学楼,把三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单莹莹冲姜果撇撇嘴,姜果萌萌地看着她。

单莹莹:“……”

被萌了一脸,单莹莹随后解释:“花兴伦,她们说的花兴伦就是你同桌!”

姜果眨巴眨巴眼睛,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单莹莹摇了摇头,感叹道:“像裴瑶这样的女孩子就是个拎不清的,被花兴伦一张好看的脸迷惑了。”

姜果假装很耐心地听着,心里却惦记着刚刚那道几何题,换一种做辅助线的方法可能解得更快。

单莹莹一眼看出小丫头的心不在焉,她轻轻敲了敲姜果的小脑袋,准备给她科普一下一中校霸的传奇故事。她右手一挥指了一下操场上的学生问姜果:“你知道这些学生最怕的男人是谁吗?”

学生最怕的男人?

姜果想了想认真答道:“鲁迅?”

单莹莹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宝宝,目光不要那么长远。我说的是一中,记住一中学生最怕的是花兴伦。”她拍了拍姜果的小肩膀接着说:“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惹你同桌,别看他长得好看就犯花痴,我跟你说他其实打起架了超凶的。”

打架?

姜果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几何题、辅助线统统不敢想了。

单莹莹认真点头,“我们刚上高一那会儿,花兴伦不知道什么原因和高三的校霸打起来了,那人的脸被他揍得跟猪头一样,衣服上都是血,最后直接被人抬出学校的,当时就在操场上,很多同学都看见了……”

别说,单莹莹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挺强,简单几句把当时的场景描绘得惟妙惟肖,仿佛那个满眼杀气的,拎着铁棍的,还冒着热气的花兴伦正站在她们面前。

姜果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吓得缩了缩肩膀。她白着一张小脸看着单莹莹,扁着嘴说:“莹莹,别说了,我……我想上厕所……”

单莹莹安抚地摸摸她的背,有点后悔是不是把小姑娘吓到了。

不远处的钱唐努力憋着笑,他看了一样同样憋笑憋得像颗大番茄的谷力夫,瞬间破了功。

谷力夫也早就忍不住了,两人瞬间爆发出鸡窝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花爷……小花爷把他的新同桌吓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兴伦笑骂了一句什么,正准备一人赏一脚,却被这两个笑得像鸽子似的男人灵活闪开了。

火辣辣的太阳照下来,小花爷懒散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教室。

姜果暗下决定,如果没有万般紧迫的事情一定不要去招惹花兴伦,最好话也不要和他说。

她才十五岁,还没考上大学,也没去环球旅行,就连囤的日本姨妈巾也还没用完呢!

要珍爱生命。

可她没想到,刚刚结束课间操,她的小命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教室里,花兴伦正趴在桌子上,身上罩了一件帽衫,很显然是在睡觉。

姜果犯了难,不叫醒他,她就没法进去;叫醒他,他会不会生气?

她站在花兴伦的座位旁思考着,下一节是英语课,老师抱了一摞试卷进来,让课代表和几个同学发下去。

教室里发试卷的,接水的,一时间乱糟糟的。

姜果站了半天,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她皱着小眉头用最轻的声音试探着叫他:“同学,要上课了。”

花兴伦纹丝不动。

姜果鼓着脸叹了口气。

又站了一会儿,周围有几个同学好奇地看着她,姜果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犹豫着轻声叫他:“同学……”她顿了一下,又改口道:“花……花兴伦,醒醒。”

帽衫下的男生弯了弯嘴角,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像一只小猫伸出爪子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窝,痒痒的,想够却又够不到。

他舔了舔嘴角,掀开帽衫,缓缓坐直。

姜果脸蛋红红的,小声说:“上课了,麻烦让我进去一下。”

花兴伦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怀里,一双长腿伸直,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很怕我?”他挑了挑眉又问:“把我叫起来,不怕我揍你?”

姜果闻言瞪圆了眼睛,想起单莹莹讲的那些,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花兴伦扯了扯一侧的嘴角,痞痞地笑。

女孩子鼻翼微微泛红,咬着嘴唇不肯说话,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里仿佛随时随地就能砸出金豆子。

花兴伦放下胳膊,凑到姜果面前低声诱哄:“叫一声哥哥,我就放你进去。”

姜果诧异地看他一眼,她的小脸瞬间烧得通红,一双小手紧紧绞在一起。

上课铃响了,过道上的同学们陆续回了座位,讲台上的老师疑惑地朝这边看过来。

花兴伦重新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大有继续耗下去的架势。

姜果鼓着雪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低着头,过了好半晌才小声开口:“哥哥,让我进去行不行?”

与此同时,上一秒还乱糟糟的教室忽然安静下来,闷热的空气中空空回荡着女孩轻轻软软的哀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