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二?殿下封王了?”孟佼佼乍一听这个消息还有?点震惊,可仔细想想,赵衡早就过弱冠的年纪。

本朝皇子年满二?十及弱冠便该就藩封王,原本太子之位尚是赵衡时,也是依着规矩办的。

但赵聿回了宫坐回太子之位,赵衡突然变为普通的皇子,若按部就班来?,他本该封个亲王令其立刻就藩。

无奈这永和帝迟迟不下旨,一拖再拖拖到今日永和帝才想通给自己最宠爱的皇子封王。

赵衡既被封王那离诸君之位又远了些,他们母子俩那般痴迷皇位,会甘心罢手?么。

锦绣连连点头应是:“奴婢方才去取细软时听到的,好像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过来?告诉太子殿下的。”

孟佼佼怔怔道?:“这事儿能惊动?皇后?娘娘过来?,这二?殿下到底封了个什么王?”

她话音刚落,揽月殿外便接着小宫女传话的声音。

“启禀太子妃,吴王殿下来?了,殿下吩咐奴婢叫您去含光殿迎客。”

孟佼佼颦起黛眉,低声道?:“他来?叫我去干吗?”

她虽心底有?些疑惑,倒还是起身带着锦绣往含光殿去了。

孟佼佼久违的踏足含光殿,第一眼见到的不是赵聿,竟然是赵衡。

她瞥见了赵衡头上戴着的那顶七珠玉冠,那无疑彰显了永和帝对他的恩宠。

赵衡施施然转过身,看见她低声道?:“太子妃何时这般没规矩了?”

孟佼佼不紧不慢地行礼,温声道?:“吴王殿下安。”

赵衡面色孤傲,冷睥她一眼:“这些日子不见,太子妃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孟佼佼清浅一笑道?:“吴王殿下不也是吗?一回来?就听说您被封了七珠亲王,陛下还亲赐宅邸一座,这无上荣宠哪个能比得上?”

这前朝史上还从来?没有?过皇子直封为七珠亲王的先例,更没有?即将?就藩的王爷会在京城有?宅邸的。

永和帝还真?是宠刘贵妃膝下的孩子。

赵衡怒目张唇:“这就算得上荣宠?太子妃的眼界未免太短浅了。”

孟佼佼平静自若的附和道?:“我却是见识短浅,吴王殿下说的对极。”

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再过不久也就见不到他了。

赵衡目光阴沉的盯着她。

孟佼佼被他盯的头皮发麻,正好她也不愿和他多做周旋,背过身准备离他远远地,遽然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他怀里。

男人的身量颀长高大,孟佼佼站在她跟前脑袋只能到他胸膛那片。

她昂首眨巴着清眸,凝望着男人和煦温和的眸子。

赵聿低声在她耳畔轻语:“先就这个姿势。”

孟佼佼耳垂一阵酥麻,她小脸蓦地涨红:“哦。”

二?人的身子紧密贴合,落在赵衡眼中那意味可就不同。

他浑身萦绕着寒气,咬牙沉声道?:“我似乎叨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浓情蜜意。”

赵聿这才有?心转向赵衡:“二?皇兄来?的不凑巧,孤本也叫了太子妃来?,没成想你们二?人撞上了。”

赵衡听得这话待不住了,甩袖道?:“我难得请见太子殿下,殿下便是这样待客的?”

孟佼佼闻言,垫着脚贴在赵聿耳根轻声问道?:“还要继续演戏?”

他们这戏演的有?点过头了,哪有?客人来?一口茶也没喝上光看主人谈情说爱的道?理。

赵聿松开手?,拉住她的柔荑与其十指紧扣。

孟佼佼猜不到赵聿的想法,只能像个提着线的傀儡娃娃被他带着走。

赵聿挽着她的细腰,走到软榻扶她坐下:“二?皇兄来?孤的含光殿,有?何要事?”

赵衡眸光不屑,鄙夷道?:“殿下还在意我的来?意?”

赵聿转头立于他面前:“过几日二?皇兄便要就藩离开皇城,这几日不去陪着贵妃娘娘,二?皇兄来?孤这又是何意?”

他们兄弟两感情似乎没有?好到可以依依惜别。

赵衡狠狠地拧紧眉宇:“我怎么听着太子殿下这话,像是有?点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送走他,迫不及待坐稳他的储君位。

赵聿微瞟了眼他青白的神?色:“二?皇兄就只想与孤说这些吗?”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赵衡心下恼怒烈火吞噬着他的神?智。

他顿了半晌才缓过神?:“今日我来?,是来?拜别二?位,既见过那我便先走一步。”

孟佼佼云里雾里的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不禁眼皮一跳。

就这?他们啰嗦半天就这?

这哪需要她出场演戏了?

赵衡气不过的迈出含光殿,方才坐进轿撵,他贴身的侍从朝他走来?,颤巍巍的秉着噩耗。

他一听,脸愈发阴沉了:“去甘泉宫。”

但等?他到了甘泉宫,却被李公公挡在殿门口。

李公公躬身欠欠,直言:“陛下正与张相商议要事,吴王殿下请回吧。”

赵衡寒着脸道?:“无妨,本王就在这等?着。”

他必须见到父皇。

大殿中,永和帝眼神?凌厉高坐主位,他诘问殿下身着紫袍官服的男人:“张宰辅觉得如何?”

张宰辅躬身上前,作?揖道?:“臣以为不宜大操大办,如今当?务之急该是找出刺杀太子殿下的真?凶,而不是庆贺二?殿下封王。”

陛下突然召见他原想着担于国事,未曾想到说的竟是给吴王殿下筹办宴席的事。

太子遇刺一事大理寺卿还未查出幕后?主使,陛下却只想着吴王。

永和帝默了默,道?:“太子遇刺这事儿,朕已经查到凶手?了,张宰辅毋须多言。”

张宰辅张唇欲要再说上几句,殿内把守的侍卫便将?他请出了大殿。

他跨出大殿,和赵衡不期而遇。

张宰辅徐徐躬身一礼:“臣参见吴王殿下。”

赵衡摆手?道?:“张相不必拘礼,父皇可在宫里?”

张宰辅敛袖,低声道?:“吴王殿下好自珍重?。”

“父皇,儿臣请见。”赵衡仿若未闻,径自越过他登上玉阶。

张宰辅失笑负手?行离。

“吴王殿下,陛下身子不适,恐怕今个儿见不了您了,您改日再来?吧。”李公公仍是那番陈旧的说辞。

赵衡心头一哽,面色渐渐铁青。

他长这么大,父皇从未闭门不见他过。

见不到永和帝,他也不好久留只得回重?华殿。

一炷香时辰后?。

刘贵妃揉着帕子轻擦额间的细汗,“不是去东宫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赵衡尽数将?心中不满宣泄而出,说完他嗤道?:“父皇当?年是如何说的?说儿臣资质聪慧,这太子之位本就属于儿臣,可现如今,儿臣却只得了个亲王的位,这便也罢了,如今连父皇为儿臣践行那群朝臣也不允了!”

刘贵妃柔声道?:“你也别急,你父皇下旨封你为吴王那自有?他的道?理,你忍一时罢,那越王勾践不也卧薪尝胆数十年,更何况你父皇并?不曾亏待你,不还赐了你宅邸。”

就藩是一回事,而赐宅邸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母妃可知,儿臣一旦就藩,那这宫里就半点边也摸不着了……”赵衡言明这之间的利害关系。

刘贵妃垂敛凤眸,叹道?:“祖制如此,你父皇也力不从心,总不能叫他与那个迂腐大臣抗争吧。”

赵衡焦躁的攥拳,一拳砸碎案上的玉瓶,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地上皎洁如雪的狐毯。

手?伤的鲜血淋漓他也满不在乎。

刘贵妃瞧着心疼极了,凤眸掠过一丝哀愁,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气归气怎得动?手?伤自己?”

赵衡把手?藏在背后?,直视着他的母妃,阴鸷冰寒的眸泛出深郁的恨意,“这次是我赵衡栽在他赵聿手?上,可他也别想得意,只要父皇还在世一天,他就别想压我一头!”

刘贵妃抽出怀中的锦帕,追到赵衡跟前,拉起他的手?擦着他不停淌血的手?掌。

“母妃知道?你生气,可也别糟践自己的身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妃看了就心疼。”

赵衡伸手?摁住她的手?臂,“母妃不必了,这伤能给儿臣警醒。”

将?帕子塞进赵衡掌中,刘贵妃道?:“你这孩子向来?倔强,但这回的事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的。”

赵衡攥紧那方锦帕,冷声道?:“儿臣明白。”

这份耻辱他铭记于心,来?日必一一回报。

*

翌日夜间乌云压城。

才下过一场倾盆大雨,宫道?以及廊檐屋瓦还到处渗着水,便有?宫人疾步跑在宫道?,他神?色惊恐,嘴里不停的喊着。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三声幽幽悲鸣响起,宣示着宫内有?大事发生,这夜不论是各宫伺候的宫人亦或是管辖冷宫的宫人,他们都没有?入睡。

冗长的宫道?里回荡着杂乱的脚步声,宫人们奔走告知。

不多时,永和帝崩逝的消息传遍整座宫殿。

“太子妃,太子妃快起身。”

锦绣披着单薄的外衫,推搡着床榻上熟睡的人儿。

孟佼佼睡眼朦胧,揉着眼含糊不清的道?:“怎么了……”

锦绣哭丧着道?:“陛下驾崩了……”

初时孟佼佼没察觉到不对劲,翻了个身继续睡,须臾她猛地张开眼,大喊道?:“陛下驾崩了?”

她赤足跑到殿外,锦绣拾了件外衫跟着跑了出去。

东宫上下的纱幔不知何时都换成了洁白如玉的绸缎,形形色色走过的宫人也是一身白,在夜色下宛若游魂。

孟佼佼这才相信,永和帝真?的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