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佼佼转身艰难地从屏风后踏出,她抬眸便对上男人那道深幽的目光。

孟佼佼挪着步子走到他跟前?,开诚布公的说道:“方才我与宋大人说了会儿话,也大概知道你们之间谋划的计策,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将我也牵扯进来?”

赵聿脸上无异,心底亦未起波澜,他道:“你早就被牵扯进来了,这次回蘅芜小筑不仅仅是为了保全的我性命,还有你的。”

孟佼佼怔了怔,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她名义上还是赵聿的太子妃,假如赵聿死了,那她这条小命恐怕也活不了太久。

孟佼佼执起桌案上凉透了的茶水,兀自抿了口:“这回?的事我可以答应,但我有几个要求。”

说来演戏上她勉强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演员叭,上回?虽说假孕失败,还被他们反将一?军,可这件事归根结底也不是她的错。

赵聿剑眉一?挑道:“你说便是。”

指腹划过杯盏纹路,孟佼佼悠悠说道:“这件事不急,等?事成?之后再说,但到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同意。”

赵聿淡淡道:“好。”

孟佼佼疑惑地撇首望向他,“你为何答应的这么爽快?”

以他往常的套路,不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逼着她把话吐出来么,怎得今日的赵聿如此干脆坦率。

赵聿轻笑反问:“若我拒绝,你还会留在这吗?”

孟佼佼一?时语塞。

他这话真?戳中她心坎了。

屋外?飘来清幽的一?阵夏风,扬起两人垂曳松散的青丝,不经意间将两人的发丝紧紧缠绕,霎那又各自垂下?。

孟佼佼窘迫的揉搓裙摆:“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宋大人待会还要送药来。”

“慢着。”赵聿伸手捉住她的手。

孟佼佼望着被人握住的手,恍惚了片刻,道:“你还想说什么?”

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手控,但她实在抵不住狗男人那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

狗男人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赵聿稍稍顿了下?,方才道:“再留一?会儿,等?九昭来了你再走。”

孟佼佼听罢,羽睫微敛轻声应了便坐到软榻。

她要矜持不能和狗男人搭话,哪怕无聊死也不能说一?句话。

然而才度过漫长的半个时辰,她便有些闲得发慌。

孟佼佼先?是揪着软榻上的薄毯解闷,等?薄毯上的软羽都被她揪完了才停下?,之后她实在坐不住,便起身到隔间去挑了几本话本。

捧着一?叠话本回到寝房,孟佼佼心想这下?可有的消遣了,她将厚厚的话本叠好摆在桌案。

她重新沏了壶茶,整装待发准备好好看几本过过瘾。

抬手拿起一?本,不料带着边上的话本掉在地上,孟佼佼下?意识去捡,也瞧见话本面上写的话本名。

死死盯着手上的话本的名字,孟佼佼脸色突地煞白。

“太子妃倒有是闲情逸致,不知读的什么书?”赵聿突兀的出声道。

他眼看她怀抱一堆书册跑来跑去,劲头像极了勤学苦问的读书人,这更让他好奇她看的书到底是什么。

孟佼佼做贼心虚的将话本藏到软榻底下?,故作镇定的道:“不是什么好书,就是普普通通的话本罢了,殿下不躺着吗?”

赵聿横眉道:“躺了那么久,自然得起来走走。”

孟佼佼心不在焉,脑海里满是那本话本的名字。

她暗暗唾弃话本的原作者,取那么骚气的书名做什么,让人一?看就误会。

再抬头时,男人离她只有三尺远。

孟佼佼忙道:“您还是躺回?去吧!免得隔墙有耳,被人听见了。”

赵聿险些被她这掩耳盗铃的举措逗笑,他憋住笑意,沉声道:“有段子砚在,不用怕,只是我也闲得很,借你的话本一看。”

孟佼佼顺手递给了他一?本,随口说道:“拿去吧。”

赵聿接过话本,浅浅瞄了眼,低笑道:“没想到,太子妃也有这样的癖好。”

孟佼佼瞳眸震动,磕磕巴巴道:“什么、什么癖好?”

赵聿扬了扬手中的话本。

孟佼佼一?看那话本上的书名,差点气没厥过去。

这本不就是刚刚她藏起来的那本话本的姊妹篇么!!!

孟佼佼瑟缩着,软弱无力的辩驳道:“我没有故意挑这本话本看,你别误会。”

她没想到重回?古代,还能体验一?把社死的滋味,别提还是在曾经跟她有仇的赵聿面前出丑。

赵聿长指捏着话本,道:“春宫帐暖十?二?月,很有趣的名。”

孟佼佼惊愕的张大了唇。

狗男人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吧,他居然说这样的书名有趣。

这明明很让人浮想联翩!

孟佼佼直接掏出藏好的‘姊妹篇’丢给他,“殿下既觉得有趣,那这本也拿去看吧,这里两本一上一?下?正好是姊妹篇,殿下睡够了那就拿着看吧。”

赵聿的脸登时惊变。

如若叫旁人看见他看这种话本,那让他们如何看他。

孟佼佼还好心的推荐另一本话本,“还有这本,殿下一?并拿去看吧。”

赵聿脸色骤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就在这时宋九昭前来送药,成?功解救了赵聿。

“殿下,臣将药煮好了,殿下快趁热喝吧。”

孟佼佼闻声忙丢下手里的书,上前?夺过宋九昭手里的汤碗,“多谢了。”

宋九昭捧碗的姿势未变,他拧着眉喃喃道:“太子妃是怎么了……”

孟佼佼青葱玉指握着发烫的瓷碗,步子缓缓的走向赵聿:“殿下,该喝药了。”

赵聿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她说的话不是再平常不过的话么……

他怎得听出了另一层意味。

孟佼佼跪坐于地,执着药碗把碗凑到他唇边,温声道:“殿下,喝药吧。”

赵聿胸口微窒,顺手接了药,一?口喝尽碗里的药。

孟佼佼笑容莞尔:“这几日就由我服侍殿下喝药吧。”

赵聿堪堪将碗搁好,便听到她这话,“我自己也能喝。”

孟佼佼不容置喙道:“还是由我来服侍殿下吧。”

赵聿莫名打?了个哆嗦,这屋内哪来的冷风。

*

孟佼佼原以为待在这蘅芜小筑,只要个两三天,再不济就是半个月。

却不成?想她们硬是待了长达两月之久。

这两个月来她除了成?天与宋九昭抬杠,便也没有无端的大事发生了,宫内宫外一?片风平浪静。

孟佼佼有时都怀疑他们此行出来的目的,她怎么想也不觉得他们出来是躲避敌人的迫害,反而有种游山玩水的错觉。

但她也没有忘记,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日子得过且过熬到了中秋,赵聿兴许是想回宫陪张皇后了,便大肆放出他身子痊愈择日回宫的消息。

坊间不日便传言,太子殿下在太子妃的悉心照料下?,终于‘苏醒’。

听闻这段话,孟佼佼心里堵得慌:“我哪儿就悉心照料了?”

锦绣捏着她的肩,低声道:“这两个月太子妃不是起早贪黑的端药给殿下吗?如不是太子妃您细心,殿下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孟佼佼闷声道:“如果这是真的,我希望它是假的,如果这是假的,那我希望它是真的。”

锦绣覆在她肩上的手一?滞,“太子妃您说什么呢?奴婢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孟佼佼长睫半垂,说道:“听不懂也不妨,说的是些牢骚话。”

“是吗?奴婢怎么从来没听过呀?”锦绣复又柔柔的捏着她的肩。

孟佼佼轻轻挥开她的手:“午后就要回?宫了,你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

锦绣颔首道:“都收拾妥当了,奴婢还照着太子妃您的吩咐,把那几本话本也拿上了。”

孟佼佼转头看了看榻上的包袱,“没有被人逮着吧?”

锦绣摇首道:“没有,奴婢很小心的,没让人看出来。”

孟佼佼紧绷的那根弦断开,抚了抚胸口她道:“没人瞧见就好。”

锦绣奇道:“太子妃为何怕被人瞧见呀?”

那就是几本话本而已,何至于这样胆战心惊的,似是她们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孟佼佼只道:“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看话本。”

锦绣茅塞顿开。

原来她家太子妃,是怕别人误会她只会看那些谈情说爱的话本呀。

午时一过,皇宫派来接应的马车徐徐停在蘅芜小筑朱门前,把守的侍卫也比刚来的时候多了好几拨。

为迎接身子康复的太子殿下,永和帝做足了表面功夫。

一?行人登上马车,打?道回?宫。

孟佼佼过惯了宫外的闲散日子,这会儿回宫又要被规矩束缚着,纵有不满可有只能认了。

进了东宫,没多久张皇后的仪仗也跟着来了。

张皇后挂念亲儿,一?刻也等?不得。

她见了赵聿便含泪道:“聿儿,你总算回?来了。”

赵聿道:“儿臣不在的这两月,母后可安好?”

张皇后轻叹一声,“我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们不在的这几日陛下?已经下?旨,封了二?皇子为吴王。”

赵聿低着嗓子道:“看来如今唤不得二?殿下了,得唤他吴王殿下。”

没想到他们离宫的这两个月,皇宫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