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佼佼住在蓬莱殿的第一夜,睡得不怎么安稳,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了原身和赵聿从前的事,只是这回的梦有些?奇怪,她在梦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的,眼前的梦境也不再是原身与赵聿两人初相见的那段场景,而是两人决裂时的画面。

两人说话的声音她听不太真切,只依稀能听出两人吵得很凶,赵聿一直在隐忍着不发,而原身却一直在念叨。

然后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缄默,过了?一会儿原身转身就要走,赵聿拉住她,剧情霎时间演变成了?苦情戏,赵聿成了?被抛弃的小媳妇,原身则是拍拍屁股走人的渣男。

忽然莫名吹来的一股风,迷的孟佼佼的眼睛疼。

再次睁眼她已经进了?原身的身子,她的手腕被赵聿的紧紧地攥住,挣脱不掉。

孟佼佼抬头视线与赵聿近乎崩溃的眸子交汇,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悲痛欲绝。

“佼佼,为什么……”赵聿轻声的喃喃,那温柔渴求的表情,实?在难以让人狠下心?来。

是呀,为什么……

原主到底为了什么非要和赵聿分开。

可又为什么,她感觉到了体内源自原身心头的痛楚,还促使着她说着违心?的话:“如你所见,我准备嫁给太子殿下了?,他?能给我想要的一切,而这是你赵聿无法给我的!”

她神情有瞬间的龟裂。

莫非,原主背叛赵聿完全是被逼无奈???

没等她想明白,面前的画面变得凌乱不堪,像是被撕的支离破碎的帛画,一块一块的散在各处。

满头虚汗的从梦魇中惊醒,孟佼佼坐起身子失神的瞥向漆黑一片的寝殿。

垂帷的纱幔挡住了?殿外宫灯泛出的微光,她扶着额缓缓平复神思。

沉寂了?许久,孟佼佼张口轻唤了锦绣。

锦绣正打着瞌睡,听到孟佼佼的唤声倏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她提着宫灯跑进殿里:“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我想沐浴,你让人烧些水吧。”她身上出了一身汗,黏腻还不舒服,得好好洗洗。

锦绣应声提着宫灯退了?下去。

守夜宫女的办事的效率很快,半盏茶的功夫都没过,热腾腾的水蓄满了沐浴的木桶。

孟佼佼转到净房,褪下了?被汗水浸湿的里衣,整个人泡在温热事宜的水中,通体舒畅不少。

她仰靠木桶边沿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好生沐浴了一番洗去身上的黏腻,换上干净的衣袍,孟佼佼赤足走到打着灯的窗棂边搁的软榻坐下。

天已入夏,夜间的风掺着白日里的暖意,她顶着湿漉漉的长发,半躺在软榻上。

稀奇古怪的事情年年有她也不少见,可在原主身上的怪事忒多了?点。

有人说原身曾经性情大变,她也以为是这样,所以导致原身宁愿辜负男主也要奋不顾身的去享受荣华。

但方才的梦似乎验证了?一件事,原身是情非得已才背叛的赵聿。

枯坐一夜到了天明,孟佼佼还维持着昨夜靠着软榻的姿势,手靠的麻了抬也抬不起来。

锦绣陪守在孟佼佼身边,忧心忡忡的看她:“太子妃,您没事吧?”

孟佼佼捏了捏酸软的胳膊,“没事,只是认床睡得不太好,收拾一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她何止是睡得不太好,她都能连着失眠好几天。

原身的记忆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各种地方,她想拼凑出个完整的图片来那都是奢侈,她搞不清楚状况这叫她如何保命。

锦绣小脸一凝:“太子妃,你昨夜一夜没睡,今早还是不要去拜见皇后娘娘了?,奴婢去前殿替您禀了?。”

“快误时辰了?,咱们快些去吧。”孟佼佼置若罔闻固执的要去问安。

*

入了张皇后所居的章德殿,孟佼佼敛去疲惫的神色,径自走了?进去福身问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孟佼佼在道完请安的话后没有听见张皇后声音,立马心生疑窦微微抬首想要看看是什么个境况。

以往张皇后应答的极快,这回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应她。

她屈身福礼腿肚子都软了?。

张皇后端坐在正殿主位笑靥浅浅,与她身侧站着一位着华服的少女欢悦的交谈。

少女的面容孟佼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孟佼佼绷着一根弦,它紧紧的缠绕在她身上让她喘不来气,“母后,江姑娘也在此?”

张皇后正说在兴头上,贸然被孟佼佼打断,心?有不悦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是本宫叫她来的,江侍中乃朝臣,他?的女儿进了?宫,本宫自然得照顾着些?。”

她言语皆是生疏还着着几分不耐。

孟佼佼大抵知晓张皇后为何会对她一夕之间变生疏的原因。

她面上无异,款款笑道:“母后说的极是,可惜儿臣身子笨重帮不了?母后什么忙。”

张皇后微愣了一下,“快给太子妃赐座。”

贵为皇室中人,张皇后懂得不能夹杂一点私情,要做足表面功夫。

孙嬷嬷颔首应承着上前,搬了张小杌凳予孟佼佼,“太子妃请坐。”

孟佼佼甫坐下便道:“是儿臣来的不巧了,母后和江姑娘交谈甚欢,倒是儿臣叨扰了母后的兴致。”

张皇后略显惊讶,茫然的回道:“太子妃有着身孕,还是在殿里多歇息,请安这事儿能免则免。”

她原本还很看好孟佼佼希冀她能为她生下第一个皇孙,但赵聿告诉她两人假孕的事,她的心?便坠入谷底,连带着对孟佼佼的态度也差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女先告退。”江舒窈很有眼力见,也有自知之明,她一介朝臣之女,混进后宫的漩涡中只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孟佼佼不甚在意的淡笑道:“江姑娘且慢,我与皇后娘娘说几句话就走了?,不妨碍你们的。”

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很紧张,赵聿昨天还在张皇后说她坏话,可想而知张皇后对她现在的印象有多差。

她说完话就走,不耽误她们两一分一秒。

江舒窈畏怯的看了?眼张皇后,“皇后娘娘,臣女还是告退吧。”

张皇后点头默许她告退。

江舒窈如获大赦,福身匆忙的逃离了硝烟之地,在她走后张皇后还屏退了?所有宫女,她们两近身的宫女都不例外的退出宫殿。

张皇后淡淡觑着空寂的宫殿道,“殿内没有多余的人了,太子妃想说什么便说吧。”

久经沙场的张皇后听的出孟佼佼暗指的话,清去殿内无关紧要的人,她决定与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孟佼佼扬起笑容道:“太子殿下昨天寻母后说的话儿臣都听到了,儿臣今个儿便斗胆来谏言。”

若说早前她只是例行公事的来行礼请安,那么此刻她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向张皇后坦言所有秘密。

张皇后目光一晃,秀丽的黛眉紧蹙,低低问道:“你想谏言什么?”

孟佼佼轻咬朱唇眼一闭心一横,“皇后娘娘也晓得我和太子殿下同床异梦,如此下去只会成就一对怨侣,依我看这位江姑娘人生的美,举止得体,是个适合太子妃的人选。”

她道看似的晦涩,却简明扼要。

张皇后眉头皱的紧紧的,“你想要和太子和离?”

孟佼佼坦然笑道:“不瞒皇后娘娘,其实嫁进东宫第一天,我就想着离开了?。”

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就没什么好顾忌得了?。

张皇后目光牢牢的盯着孟佼佼,手攥着凤椅的扶手掐的手都红了?,“你那么不愿嫁进东宫又为何要嫁给太子?”

孟佼佼轻轻眨了眨眼。

心?说赵聿地下工作做的倒是隐秘,时至今日还将?张皇后蒙在鼓里,两人在宫外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孟佼佼悄然长吁了?一口气,念念有词的说道:“皇后娘娘还不知吧,殿下还在宫外时,我便和他?相识了?,可惜我贪恋权贵弃了?他?,还……”

后头孟佼佼的话张皇后一个字未听进去。

她出神的想着。

当年宫变她不得已送赵聿出宫护他安危,宫内争斗平息她曾派人想接赵聿回宫,可都赵聿都回绝了?。

说他习惯了咸淡安逸的生活不愿再去沾染那些后宫争斗,只想做个普通老百姓。

张皇后唯他一子只想他平安,见他?不愿回宫倒也没强求,只说偶尔想他进宫来见见她,赵聿也欣然允了?。

可有一天,赵聿突然变了心?思,答应了?她的要求自请回宫。

倘若孟佼佼说的全是真的,那赵聿前后反差的态度便有迹可循了?。

孟佼佼诉的口干舌燥,说了许多诋毁了?原身和她自己的话,她看着张皇后一会儿眉宇凝紧,一会儿舒展困惑。

她闭了嘴有些?困顿的望向殿上的张皇后。

张皇后缓慢的回过神,朝玉阶下正坐着的女子身上看去:“你先回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太大,她得慢慢琢磨琢磨。

孟佼佼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她想如果顺利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向张皇后行大礼了?。

走出章德殿,孟佼佼前所未有的痛快。

张皇后如今已经知道了?原身和赵聿那不可告人的往事,等?假孕一事结束,她应该就背着包袱堂堂正正的走出这皇宫,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迈着欢快的步伐,孟佼佼迎面撞上了?一人,这一撞不要紧,却是把她的困意全部撞出来了。

她踉跄了?几步向后倒去,后又稳稳的倒在男人伸出的双臂中,嗅着男人淡淡的龙涎香味,她安心?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