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青州临近京城傍水而立,走水路一天一夜足矣。

孟佼佼万分庆幸她不必憋屈的待在画舫看赵聿脸色行事。

靠近青州,忽然变了一个天。

当画舫缓缓停靠到渡口,一簇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附着在地上白茫茫一片,汇成一副突兀的春景。

阳春三月本该是春暖花开,生机盎然的季节,然在青州这样的场景不复存在,青州的天依旧沉浸在隆冬雪天,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

众人步下画舫,凛冽的朔风迎面刮在脸上剜的脸生疼,无端的寒意迫使孟佼佼裹紧身上的狐裘。

因他们来的匆忙事先未知会青州知府,此时街道上没有马车停驻众人只能步行前往青州知府衙门。

踩在霜雪积成的小道,一行人乌泱泱的走在青州的街巷,亦步亦趋的缓慢走着。

街巷小道路边行走的百姓屈指可数,唯剩的几个行人皆是双颊凹陷瘦骨嶙峋,他们穿着单薄脸冻得发紫,街道两边饿殍遍地瞧着怵目惊心。

孟佼佼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慑住。

她生活在现代的时候住在南方,冬天遭受到的都是法术攻击,冬天有时有雪但多的时候是下雨潮湿又寒冷刺骨,冬季无论在屋里屋外都要裹得严严实实。

青州的雨雪霏霏是以现代南方的刺骨潮湿加上北方的物理冰雪攻击双重夹击,其威力可想而知。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若非为了生计他们是不会不要命的跑出来的。

风雪飘摇不停,经过的商铺大门紧闭门外扬的牌匾旗帜都染上厚厚的雪。

走了一段路前方的巷子被厚雪堵住,随行的队伍里几个精壮的侍卫持刀上前清扫积雪。

就在这档口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穿破棉袄扎着双丫髻的小女童,她身边没有大人照看,磕磕碰碰的在雪地里滚爬着。

半个小身子埋在雪地里,她扑腾通红的小手费力的挣扎。

锦绣看见女童的可怜样怜悯之心顿时升起,她松开扶着孟佼佼的手上前想要扶起那小女童,她跑到女童身边,刚伸出手她便被人撞倒在雪堆里。

撞她的人是个满头飞雪面容枯槁的妇人看着似乎年岁有些大,她怀抱怀里的孩子凄厉的喊道:“别碰我的孩子,你们这群狗杂种!”

孟佼佼弯身拉起摔倒的锦绣,柔声对妇人道:“你别怕,我们只是看你孩子摔倒了想扶一把。”

妇人赤红的双眸像护崽的母狮怒目瞪着他们,啐道:“你们休想骗我,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做的恶事还不够多吗!”

望着妇人癫狂的模样,孟佼佼忙拉过锦绣退离妇人几丈远:“我们走远些……”

妇人兀自抱紧女童,瞥她们的眸光带着怨恨。

赵聿见状携宋九昭来到妇人跟前,他蹲身轻声向妇人问道:“我们是来帮你们的,青州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夫人能否与我说说吗。”

妇人俨然还带着戒心,她抱起哭啼不已的女童蹒跚的站起身欲走。

宋九昭先她一步,挡在妇人面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包裹完整的纸包,“夫人不愿说也无妨,这些你带回去吃些。”

妇人怔愣片刻,垂首接过纸包。

纸包拿着热气腾腾的想是才出锅便包起来的,妇人久久不能回神。

宋九昭给赵聿使了个眼色,赵聿敛眸踱步走到妇人身旁拿出几锭散碎银子塞到她手中,“我身上散碎银子不多,夫人你带着孩子多有不便,这些姑且先用着吧。”

妇人眼眶湿润,放下怀中的女童,拉着她同她一道跪地言谢:“多谢恩人救命,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只能来世再报。”

赵聿虚扶起妇人:“夫人无需多谢,快起身。”

妇人颤巍巍的拉着女儿起身,眸含泪水凄楚的道:“恩人,你实在不该来这。”

赵聿狭长的剑眉紧蹙,沉声道:“为何这么说?”

妇人梨花带雨的答道:“自打入冬青州这雪就未停过,青州的百姓是饥寒交迫,这事儿本该上奏到御驾面前,可知府大人瞒下不报,我夫君是个刚烈性子他带着同村的几个同僚去找知府大人讨要说法,谁承想他们知府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便叫知府的衙役活生生打死了。”

言到痛处妇人泪流不止,温烫的泪珠在冰寒的天里凝成泪痕,她抽噎了下继续道:“在那之后无人再敢提及,可没过多久青州莫名多出了些外乡人,他们进了青州大肆烧杀抢掠,更有甚者掳走稚童,如今这青州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妇人戚哀的默叹,她们母女俩苟活至今全靠她亡夫所留的粮食以及些多年积攒下来的银钱,若不然她们母女要活活冻死在这。

赵聿闻言脸色阴沉浑身散着戾气。

事态远超出他的想象,青州的灾情比奏折所述还要严重,他们所带来赈灾需要的银钱以及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救济所有百姓。

赵聿复又问了妇人几件事,从她口中清楚青州的境况后他差了一名侍卫送母女俩回家。

雪越下越大,晶莹的雪花片片缀在赵聿厚实的大氅上。

孟佼佼还是头一回见赵聿神色如此落寞,方才妇人的话她也听的八.九不离十,她知道青州的雪是天灾,但没想到青州处境这般悲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放在青州这着实应景。

她移莲步走到赵聿身边,温声道:“雪势渐大,殿下咱们还是去寻个歇脚的地方再商议对策也不迟。”

宋九昭听得这话当即附和道:“殿下,太子妃说的没错,您先保重身体才能想法子解决青州的困境。”

赵聿转身负手而立,轻瞥身畔裹在狐裘里露出半张小脸的女人,淡淡道:“就依你们,找个干净的客栈落脚吧。”

他们步行赶了些许路才找到一间燃着灯火的客栈,推门走进客栈,风尘仆仆的几人带进屋里许多雨雪,客栈大堂烛火昏黄,各类陈设简朴雅致,空荡荡的大堂一个客人都没有更显清幽。

正坐大堂的小跑堂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当他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客栈门前,喜不自胜的朝里喊着:“掌柜,来大客了。”

“嚷嚷什么?来客就来客有什么好稀奇的?”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女子娇媚的江南软语令人为之酥软。

孟佼佼询声瞧去却瞥到身影娉婷的女子缓缓扶着木栏袅娜的踏下楼梯。

婉月慢慢走到孟佼佼面前,握着雕以花蝶嬉戏图的团扇凝眸抿唇与她相视,两人对视良久婉月攥住玳瑁扇柄扇面遮脸,笑道:“姑娘瞧什么呢这样出神?”

孟佼佼蓦地收回打量的眼神,“冒犯了,多有得罪。”

“不碍事。”婉月勾唇浅笑绕过孟佼佼,她来到小跑堂身边当着他面笑盈盈的对屋里的人道:“几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宋九昭替众人答道:“住店,你们客栈有多少空的厢房我们都要了。”

说罢宋九昭从怀中拿出沉甸甸的金子摆在桌案上。

婉月盯着金子眼色一凛,她转动扇柄细细思量,良久她猛地拿扇敲打小跑堂的脑袋:“懒骨头!还不快起来迎客!”

小跑堂捂着脑袋低头忙领一行人上楼去厢房。

客栈看似庙小内里却宽敞许多,今日下画舫浩浩汤汤共有三十余人,客栈厢房容纳他们这几十号人绰绰有余。

空房有的多余,孟佼佼自是不愿再和赵聿挤在一间屋子,她当机立断择了楼上角落最僻静的厢房小憩。

厢房内锦绣泰然自若的收拾着从画舫搬出来这几日需要更换的衣物,孟佼佼则在厢房来回踱步。

“太子妃,您有心事吗?”

锦绣收拾完衣物见孟佼佼还在转着圈的踱步,不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