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

式微控制着轮椅横冲直撞地闯进来“娘亲你快来看啊小金这是不是要冬眠了”

猛地绕过折扇式的围屏,然后毫无预料地僵在原地。

猝不及防间放大的瞳孔要凝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缩,他本能地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摁回去,拼命控制自己的表情甚至要是镇定自若地转动轮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原路返回比来时的速度要快得多,就像是有火焰在背后死命地烤,落后一步就会被烧死那样。

普通的二套间,外堂与屏障隔开的内室,虽说摆设不多,宽敞内敛,但到底只是短短的一截路。

式微却觉得每一步都艰难沉重得像是吞噬人的泥沼,直到重又见到外面的天日,并且身后这扇门被关上,他的心脏才慢慢落回到原有的位置。

江宇与他一同前来,只是没什么焦急之心,走得就要缓得多,慢悠悠似闲庭信步,还未走到檐下的台阶见他倏地又闪出来,神情还挺古怪,不免讶异“怎么了”

式微直勾勾望了他片刻,小大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既似忧愁,又像是无奈,还有几分恍然大悟“先走吧,再看看小金去,回头来。”

江宇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式微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宇哥啊,别人的奉劝还是乖乖听得好。”

口口声声叫着“哥”啊“叔”啊,瞧着像是极谦逊极懂礼貌的模样,但要知道,这位小公子的语气可素来与尊敬无关,骨子里的霸道强势简直和义父如出一辙,甚至因为年少气盛,又有继承自他娘的聪明才智,刁钻起来无比难缠,偏执顽固的时候更加令人头疼。

真要说起来,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式微与义父却出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极端相似,只能说大概是式微年纪尚小,再加在封闭环境下停留的时间长了些,性格的可塑性比较强。

江宇倒也没什么反应,凝神观察,嗯,有些熟悉的气息

片刻后猛地瞪大眼睛。

与式微的视线再度交汇的,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眸底深处那种游离的微妙情绪,江宇深吸一口气,克制道“那就过会儿再说。”

两人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自此间消失。

如此大的动静江沧海几乎是在滚动的车轮轧上石阶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然后就见怀里的人眼睑微微一动,再一动,紧接着又密闭合缝。

他控制不住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然后就见千叶毫无预料睁开眼睛,直身坐了起来。

墨云般浓密又柔软的头发遮蔽了**的身躯,静止的模样就像画中迤逦而行的美人,鲜活的姿态被定格在了一瞬间,有种不真实的迷幻。

她微微侧着脸,眼瞳像蒙着一层轻浅的雾气,迷迷蒙蒙,叫原本黑白分明的清透都染上了朦胧,神情极为迷惘,仿佛置身于一片空茫之境,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浑身上下都弥散出异样的无辜,可是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明明轻描淡写,却有着勾魂夺魄般的魅力。

直教人油然而生无穷的爱怜。

千叶伸出手捏了捏额角,满脑袋还是满脑袋昏沉的睡意,记不得自己是因何醒过来的,也忘记了自己方才想到的是什么,她无力地眨了眨并没有多少焦距的眼睛,把身体往边上一躺,自然而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眼皮重得好像有一穹宇的乌云压在上面,困倦叫迟钝的脑神经收束出一种隐约惊悸的痛楚,但浑身暖洋洋的,像是一种类似于婴儿团在母亲怀里的安全感。

竟然是安全感

她的安全感不应该是临绝顶的权势么

庞大浩瀚的海域,狂风暴雨,惊涛拍岸,每一层骇浪卷起的都是惊人的水波,每一道暗流吞没的都是能叫人窒息的漩涡,而她蕴在那无边无际的海洋里,从中领会到的竟然是安全感。

打了个哈欠,把脸埋进那个紧实柔韧的胸膛。

记忆影影憧憧,并不清晰,只记得大约天还未亮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这男人提刀出去了大概是到点练刀,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仍旧凝聚着未散尽的冷峻气势。

武者身强体壮精力旺盛,挺好。

意外的是,就连这些无处不在的危险与压迫感,都叫她适应良好。

千叶就是在这种温暖到甚至觉得有些“幸福”的心境中,剖析自己的思维与自我意识千错万错狗比侠刀,别看她好像活得很滋润,绝谷中的八年对她来说还真成了个心理阴影,无数次的崩溃与振作就像一个不断摔碎又修复的工艺品,手法再完美,到底还是会留下裂痕“开门杀”对她精神造成的惨痛后果她得用多少时间去修复都说不清楚。

她本能地抓住江沧海作为情感转移对象与阴影突破口,但在心理的层面,这又会造成新的隐患

唉,千错万错狗比侠刀

千叶的意识越转越清晰,好半天她才睁开眼来看了江沧海一眼。

按理说,小金是不会冬眠的。

在那龙鸣渊下的绝谷中不知是因为四季不分明、蛇窝所处的地形奇异,还是灵蛇本身的习性特殊,又或者奇花的某种作用,反正小金它们整年活动自如,除了那只大得离谱的雌蛇,其余蛇并不会陷入冬眠而且雌蛇的沉睡也不能说是冬眠,都养成了这等气候的异兽,在天地作用的压力之下,要想活动,负担更重,消耗更大,因此绝大多数时间都陷入沉睡也是难免的。

总坛北面除了马场外还有原野有山地,一片较为原始的林子,并未经人工改造破坏,第一日抵达的时候小金已经载着式微到处去溜达了一圈了,就像是划分领地一般占了地盘。

没有人比与蛇心意相通朝夕相处的式微更能觉察出来小伙伴的变化。

行动越来越迟缓,溜达越来越懒惰,这还是较为表面的,小金连进食都少了很多,从早到晚地晒太阳,从晚到早地晒月亮,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千叶去看小金的时候,小金并没有跑很远,就懒洋洋盘在演武场里。

围观之人多得堪称人山人海。

本来这么条大蛇就足够惹眼,被戳破这还是传说中的金目王蛇后,更是叫人兴奋,再者,蛇背后还附带的两位,一个是天义盟新的“小祖宗”,一个是能叫盟主松口娶为妻子的存在,如何不叫人好奇

而且看盟主的意思,并不仅是单纯将那位当做“家眷”,这就足够触动不少人的心了。

天义盟的女主人,分享的自然是她丈夫的权柄,鉴于夫妻一体,这还将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声音。

千叶出现的时候那些攒动的人头几乎在瞬息静止,现场堪称鸦雀无声。

“娘亲”式微看到她先是眼睛一亮,然后不知怎的神情就有些扭捏,悄悄移开视线道,“娘亲你快来看,小金这是要冬眠还是生病了”

千叶并没有理会来自四面八方各异的视线,绕着小金走了半圈大致检查了一下就找出了原因。

谷外的气候还不至于就这么轻易改变小金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性,真正叫小金发生变化的其实是蛊化。

之前她为了叫式微与小金之间更具备默契,既起到威慑的作用,又增加式微的安全性,无论是喂食还是掺和的药草里都有些炼蛊的影子。

“是好事。”她没有解释得很清楚,只是下了个论断。

“类似冬眠,持续的时间会长一些,”千叶慢慢道,“会蜕几次皮。”

式微眨巴了一下眼睛,敏锐地觉察这几句话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意思“小金它”

千叶注视着他,眼神很柔和,还有些近乎于尘埃落定的笃然。

式微猛然间就明白了。

想要在武道上有所发展并不是简单的事,就算有足够的天赋与资质也不行,式微已经七岁,要想赶上别人的武学进度必须要耗费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与精力,所以很多的事,他并不是学不会而是没法学,而他的娘亲决定为他将那些能必要助力的事完成。

小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猜不到,但他想那一定是他娘亲想要看到的。

式微觉得这也挺好。

在那个窥探到某种隐秘的清晨过后,江宇有好一段时间挺别扭的。

就像是从未意识到,自己所熟识的人还会有这样的一面明明是挺正常的事,但就是因为主人公是那两位,于是觉得何其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不管是对义父还是对夫人。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对这种尴尬彻底坦然,因为他已经顾不上了。

原以为对于千叶的了解已经够透彻,甚至还保留了一定的更改余地,但当她火力全开大刀阔斧地切割天义盟之时,他所见识到的还是颠覆了他的想象。

一个女人明明只是一个女人,竟然能如此强势如此狠厉

那么绝伦的美貌,惊心动魄,我见犹怜,叫人一见就恨不得据为己有,珍藏起来不要所有人看见,如同名贵的宝物,稀有的珍奇,无论哪一点都不应该出落得这般叫人窒息,就算江宇能窥探到她眼中的某种野心,但也觉得,毕竟是一个女人,有再多的心计与手段,也应当依附在他义父的身后,手段也要更为缓和一些

他完全想错了

在江宇看来,要得到天义盟的权势,必须收复上层足够的力量才能推动这个庞大的组织,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就算是义父嫡系的势力也有它固有的利益划分,连义父的权威都不能等闲动摇这种结构,所以,最适合千叶走的路应该是一步一步的蚕食与吞并。

不,大概是觉得这种做法太没效率,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那么做,她甚至不在乎天义盟原有的构造原有的秩序是否会崩溃,或者有绝对的自信就算它崩溃也能在第一时间重新塑造,她直接提着义父这把刀当头劈下,头一步就是典型逼宫式的绝杀,这谁扛得住啊

而义父竟然会允许她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1019

1很好,确定了江沧海的容忍度之后,立马开干。

2那些说我卡肉的,现在满网拉灯,还想有车

3中午回评,并且收拾这几天的留言,明天继续给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