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第三?天?,商明宝从香港过?来?了。正是春和景明的时候,商明羡在绮逦的江南店巡视,商明宝蹭住,她姐忙业务,她整天?忙着看?花。吃饭间隙听对方说漏了嘴,说商陆最近在澳门采风,兴致顿时转移——

本来?嘛,要不是之前?商陆一直忙着选角没空理她,她还是更?贴她小哥哥一点。

第二天?就不打招呼飞到了澳门。向来?接待她的客户经理以为她来?找商陆,寒暄中便提到了她哥住名荟那边。

“凭什么啊,每次我过?来?都不给住名荟,这次也是。”她嘟嘴抱怨,掏出手机给商陆打电话。客户经理不敢应声,怎么应都是错,只好干干地陪着笑?了两声。

商陆没接。

商明宝从小挎包里摸出镜子补了个口红:“不怕,让小陆哥哥分我个次卧。”

到楼层,客户经理引领至商陆下榻的客房,商明宝嘻嘻一笑?:“你放心,我来?找我哥,这不算违规,Monica不会罚你的。”

客户经理有苦难言,商明宝小手一摊:“快,我不为难你,把门禁卡给我就可以去忙自己的啦。”

商陆不接她电话,她要随时杀过?来?逮他。

她却不知道,商陆正在去往娱乐场贵宾厅的路上。

要从叠码仔这里洗到大额码,必须提供一定的资产或身份证明。柯屿不用,他只是拉下了口罩,亮出了身份证,之前?递过?名片的叠码仔一愣,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观察柯屿,“稍等,我打个电话。”

做他们这一行,也分三?六九等。低等级的叠码仔仔赌场内外转悠,靠自己一双肉眼去甄别潜在客户,靠给客户鞍前?马后伺候慢慢地积累客源。高级的,便是在各种贵宾厅伺候,他们通常与厅主有着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或师徒、或叔侄、或老乡。

越来?越多的叠码仔从内地过?去的,以东省和福建尤盛,这两地看?中血缘宗亲,年轻人便由族中长辈元老提携入门、帮带出师。他们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而?神通广大,一通电话,客户的资产健康度和资金实?力、偿还能?力便可知道七七八八。

不过?几分钟功夫,这个穿花衬衫戴金链子的小年轻便满面笑?容地回来?:“让柯总久等。”

柯屿拉上口罩,“查清楚了?”

“哪里的话!”他亲昵地揽过?柯屿肩膀,“你是大明星,脸就是信誉,脸就是钱,有什么好查的?”忙里抽空瞥了眼商陆:“这位是?”

“我助理。”

“好说,好说,”小年轻揽着他通向二楼电梯,“叫我阿池就行,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你的助理——我才?是!有想吃的想喝想玩的,有想买的,要是有亲朋好友一起过?来?想逛街的,随时call我,我保证比助理还随叫随到!”

柯屿似笑?非笑?:“你这么体贴,我得跟你预支多少额度才?能?对得起你?”

他签了一千万额度出来?。

贵宾厅另有严密安保,拉着警戒线,两侧黑衣保安守着,俱是人高马大形容冷峻。见到阿池,却也不用多问就让开?了路。

与大厅相比,这里安静得不像娱乐场。荷官从牌桌后起身,柯屿看?了他一眼:“换个姑娘来?。”

“老板精神。”荷官礼貌鞠躬快步离开?,须臾,一个女荷官接替而?来?。

柯屿说:“换个不这么漂亮的,我会分神。”

阿池一愣,哈哈大笑?,对荷官一撇脸示意她退下。商陆任由他作戏,掩藏在口罩下的脸面无表情,眼神倒是透着股玩味。

第三?个荷官总算让柯屿满意。他今天?恍若拿了花花公子剧本,纵使只露出一双眼睛也都是游戏人间的风流姿态,用粤语非常动听含笑?地说:“你不是不漂亮,只是相比于漂亮,我更?钟意你的端庄。”

女荷官不是没经历过?调侃,但大多都令人心生厌恶,这位却慵懒又真诚,让她的耳根子都有点泛红。

“老板请坐。”她伸手致意。

坐下的却不是柯屿,而?是商陆。

阿池笑?道:“柯总这是什么意思?”

柯屿拉开?商陆一边的椅子挨着他坐下:“怎么,你们厅不许我借借自己人的手气??”

“说笑?了,当然可以。”阿池给商陆敬烟,跑惯了江湖的双眼锐利而?含笑?地打量着他:“小兄弟牌技很好?”

他观察商陆,柯屿观察他,将他一丝一毫的神态、微表情、肢体动作和眼神都刻入眼里。笔记本不在,他不能?立刻速写记录,只能?更?用心细致地看?。

与大厅的台桌相比,这里的限红一下子拔高到两百万。商陆不回阿池,娴熟地捡出筹码扔出,阿池在一旁看?着,略挑了挑眉。

早就听闻内地明星片酬极高捞钱极快,这个助理上来?不必热身,直接压下百万,果然是出手阔绰。

柯屿搭着商陆的肩膀,半真半假地拿手背拍了拍他:“百家/乐有什么牌技好不好?我这位小兄弟,一是很懂下注,二么,”他笑?了笑?,轻佻地对商陆轻抬了下下巴:“运气?总是很好——对吗?”

商陆回眸与他对视一眼,用助理保镖的冷峻派头:“飞牌吗?”

柯屿说:“不飞。”

阿池拍拍手掌赞道:“聪明,初来?乍到,不能?把运气?都飞走了。”

商陆向后靠着椅背,原本十指交叉搭着的手冲荷官示意:“开?始吧。”

“庄闲买定离手,请下注。”

商陆压庄,荷官右手横扫过?桌面,意思是停止投注。崭新的扑克牌一张张分出,“庄八点,闲六点,庄赢。”牌面公示,现金码赔出,柯屿顺手捡了几个扔给阿池,阿池笑?着双手接下,“柯总精神!”

不得不说,眨眼之间赢进一百万的感觉还是很痛快。柯屿内心做着简单的换算,电视剧他的片酬一集是六十到八十万左右,一集四?十分钟,一个镜头六至八秒,一集他需要拍摄四?百到六百个镜头才?能?赚到——而?且还要分成和扣税。

他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心里微妙的波动逃不过?阿池的眼睛。

流水过?千万时,柯屿主动喊停,带商陆去休息室抽了根烟。

“他挺有耐心的。”

说的是阿池。

商陆正要说话,眸一抬,见阿池果然摸了过?来?。他今天?尽忠职守,完全扮演一个助理的身份,见状微微让开?一步,给阿池让出空间。

阿池凑过?来?借火,做出熟稔的模样,咬着烟眯眼道:“柯总还尽兴?”

柯屿掸掉烟灰笑?了一笑?。

商陆手气?很旺,连平局这种注都能?压到,一比五的赔率,一把压出两百万直接入账一千万,就连荷官都露出了不该露出的惊讶,周围一圈小弟此?起彼伏的“精神”和掌声,柯屿说不清打赏出去了多少个筹码。

“手气?这么旺,要不要玩点有意思的?”

柯屿心思一动。

来?了。

他不动声色,只露出新手该有的兴致:“怎么,是玩德州/扑克?”

“当然不是,”阿池从嘴边夹走烟,凑到柯屿耳边,“赌台底玩不玩?”

柯屿这种时候演技都很到位了,一怔后露出警惕的狐疑:“什么赌台底?”

“你跟庄玩,我给你玩,一副牌相当于你玩两次,赢也赢两次咯。”

柯屿恍然,轻描淡写道:“据我所知,澳门政府并不许可这种行为。”

“哎——”阿池摆手,“开?什么玩笑?,上贵宾厅的哪个不玩?怎么样,一托二意思一下?”

一托二,如果柯屿下注十万,他赢,那么庄赔他十万,阿池赔他二十万——如果输了,那么就是下注的十万被庄杀掉,另外再赔阿池二十万。

一比一横恒定无聊,这种赔率杠杆就刺激多了。

柯屿请示自己助理,“小陆哥哥,玩吗?”

商陆转了转腕表,掩藏在黑色口罩后的脸毫无波澜:“听老板的。”

柯屿咬着烟低头笑?了笑?,思考一瞬,他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尾,“那就玩。”

再回到台桌上时,押出去的一百万就不是一百万了,而?是四?百万。商陆斜斜倚着椅背,一双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把玩着筹码。

他也不是总是手气?爆棚。

只是一输就是几百万,都是柯屿自己的小金库,商陆还没如何,他自己已?经开?始心痛了。幸而?这不是他亲自上场,如果是他自己坐在牌桌前?,心里的惊涛骇浪恐怕已?经要把他所有的理智优雅撕碎。

这是商陆进场前?的坚持。

“玩可以,我操盘,你看?,钱用你的。”

柯屿注意到输了时,即使理性如商陆,也开?始下意识地看?斜上方高悬的电子屏,试图通过?追踪路单来?猜测下一把庄闲输赢的概率。

不能?说这当中完全没有科学?的作用。高手都坚信赌博是数理科学?的应用极致,“概率这种东西么,用不上猜多准,像号脉一样,号到它大小波动的走势就可以——大不了一半一半!”梅忠良的高论言犹在耳,柯屿可忘不了他书架上高高的《百/家/乐投注技巧大全》。

赢到两千万时,当天?的下注流水已?经过?亿,按照抽水和洗码码粮,阿池今天?的进账已?经超过?三?十万。

但柯屿发现他并不开?心。

做这一行,喜庆是第一位的,管你是死了老婆还是没了妈,面上都得笑?嘻嘻,吉利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要是哭丧着脸,被客人砸烟灰缸都是小意思。

阿池显然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接打赏的动作都有点勉强,但到底是专业的,这种赌红了眼的狠戾只是一闪而?过?。

赌台底是跟私庄,这两千万是背后的私人庄家输的。阿池会露出这种凝重,答案只有一个——他也是私庄之一。

柯屿按下商陆扔筹码的手,果然看?见阿池眼中一丝意外。

“时间差不多了,”柯屿抬腕看?表,“晚上约了人。”

阿池一怔,把手里把玩着的烟夹到耳朵上,“手气?这么旺,柯总不再多赢点?”

柯屿心想再玩下去快把他市中心豪华公寓给赢回来?了,甚至幽默地想,早知道早点来?澳门一赌翻身,也免得他为了攒违约金在辰野熬了那么多年,赢一把能?被汤野少抽好几年的鞭子。

但他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久赌必输,这是铁律。

“我是新手,见好就收。”柯屿一本正经地装蒜,明明白白见商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阿池是专业的,好话吉利话一套一套,周围小弟马仔也跟着起哄,但柯屿不为所动,“真的约了人,你看?,我都快迟到了。”

见挽留不住,阿池一个眼色转变,周围人都噤声,他起身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欢迎柯总明天?再来?玩,柯总洗不洗码?要是明天?还玩,不必忙着洗尽,想提多少洗多少。”

他是怕柯屿洗完了码提了钱,就失了再进赌厅的兴致。

柯屿慵懒从容,讲的话却又给他一盆冷水:“全洗。”

阿池:“……”

商陆挤了免洗洗手洗,慢条斯理地洗过?手,听他说完,口罩下的脸上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几乎就要笑?出声了。

“柯总第几次来?澳门?要不要我安排人带你去玩?买点礼物回去送爸爸妈妈嘛!”

这是叠码仔的千层套路的又一层,带你去购物,把赢的钱一夜花光,爱上这种极度奢侈的狂欢,当那种狂欢后的空虚找上门后,再清心寡欲“见好就收”的人也会堕落。

柯屿语气?冷了些:“我没有父母。”

阿池只是一瞬间的语塞,也没心细究这话的真假,一叠声地告罪,领着人往听外走,“老板住哪里?要不要我安排套房?”

柯屿似笑?非笑?:“你很怕我明天?不来?啊?”这语气?跟他调侃女荷官如出一辙,亲昵中带着戏谑,阿池听了憋闷,“老板,我看?你下部电影演赌场生意,你不是过?来?玩我的吧?”

柯屿笑?了出来?,“是又怎么样?”

阿池抱拳:“那我佩服,你要是真能?带着今天?这两千万过?海关,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粉丝!”

柯屿等着他洗码,笑?道:“那看?来?我要提前?给你签个名了。”

阿池跟着笑?起来?,筹码哗啦响,“签名就不用啦靓仔,要是演我们这一行,把我们演帅一点靓一点,这两千万就当报酬咯。谁不知道我们澳门靠博/彩养民?生?博/彩税金百分之七十都是我们这样的叠码仔良民?缴纳的啦!到时候我一定去电影院支持你——澳门上不上映?”

“要问导演。”柯屿眨眨眼,从他手里接过?大额现金码,粤语道:“恭喜发财。”

阿池也道“恭喜发财”,拍拍商陆肩膀:“手气?旺到邪门了!”几次爆中平局起死回生,不服不行。

抬眸瞥商陆一眼,眼里带笑?但语气?颇为认真地肯定:“对啊,他是我见过?命格最好的人。”

等金额到账,两人出娱乐场门,这才?发现不过?是下午三?点多,阳光正强,与厅内的冷空气?形成鲜明对比,晒得人宛如活了过?来?。

柯屿看?着账户里多出的除去抽水后的一千多万,进电梯就笑?倒到了商陆身上。

商陆拉下口罩无奈地看?着他:“站好。”

“我不当明星了,我准备绑你到澳门给我赌个十天?十夜,然后我就去南太平洋买座小岛退休,”

“你真当我是赌神附体?今天?手气?好而?已?。”

按拉斯维加斯的情况看?,明天?估计就能?输个底朝天?。

到底赌的是柯屿的本金,虽然打定主意真输了就用各种理由补他亏空,但输钱时还是不免掌心潮湿。

电梯径自上升,快速靠近目标楼层,柯屿抱他,把他压在锃光瓦亮的电梯墙上,“赌场得意情场失意,我今天?是不是该找你茬?”

商陆圈住他腰:“随你,床上别找我茬就好。”

柯屿忍不住凑上去亲他唇角:“床上可以找个高难度的茬——”

叮。

电梯到了,门开?了。

商明宝逮着人了,好像房子也塌了。

”——哥?你你你你——”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高大帅气?英俊虽然总对她臭脸但魅力还是世界第一的小哥哥,怀里抱着另一个男人。

衬衫收进窄腰,皮带勒着腰身,西装裤包裹着长腿。

柯屿两臂仍圈着商陆的肩膀,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脸。

商明宝呼吸都没了:“——小岛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柯屿慌而?不乱,沉稳地把商陆从身上推开?,一本正经地叫她:“明宝。”

商明宝眨眨眼睛,小羊皮手袋都快被捏变形了。

电梯门到时候闭合,柯屿从容握住门沿,沐浴着灯光一脚踏出。欺骗少女天?打雷劈,他定了定神,挨千刀地说:“别误会,只是开?玩笑?想试试看?你哥是不是gay。”

商明宝更?疑惑了,“真的吗?那那那那是吗?”

柯屿说:“不是。”

商陆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商明宝:房子塌了,不是柯屿,是她亲爱的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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