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港府习俗,乔迁新居是要在家里宴请暖房的,商家老头子自然没时间,何况对商陆执意搞艺术这一点颇有微词,只让人送了一幅画过来。大哥商邵正在南美考察,最后便只有商明羡和商明宝,外加明叔和几个从主宅调过来来的家政安保一起吃了饭。

过午宴,天气正好,一行人换到楼顶空中花园喝茶。这里视野极佳,碧海蓝天一望无际,二楼十米长的无边恒温泳池波光粼粼,商明宝换了一套复古泳衣,正慢悠悠地仰泳。商明羡叹一口茶:“爸爸他刀子嘴豆腐心,前几天还问我娱乐圈拍部片要投资多少钱。”

商陆笑一声:“让他省省吧,我暂时用不上他。”

商明羡对娱乐圈的资本运作的确不太了解,但跟几大电视台和发行方都比较熟,沉吟一下,委婉地问:“那你怎么找投资?”

不靠商家,不拿商家的名号,光凭他一个初出茅庐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拉到多少钱?

商陆没直接回答,看着比邻而坐的另一栋别墅。两家之间隔着不少距离,但在这种别墅区真就算邻居。晴空下,装修的电钻声隐约,工人进进出出,商陆悠悠问:“那栋房子是姐夫的吧。”

商明羡白他一眼:“姐什么夫。”

“听说陈又涵结婚了?”

“传闻,不确定。”商明羡脸色不自在,“提他干什么?”

“当然是找他拿钱。”商陆戏谑,“用你的面子,怎么也得多给我几千万吧?”

商明羡作势就要打他:“胡闹!”

“GC文娱有一个新导演扶植计划,年底召开发布会,我已经准备好了项目。”商陆老神在在,“回国这么久还没去见过他,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见见?”

商明羡气笑了:“我看你是欠打。”

商家在大陆最交好密切的就是GC,之前两家长辈都有联姻的打算,逢年过节她和陈又涵又多有往来,这下更给了他们幻想。不想话一提便同时遭到了两人的激烈反对,商明羡想在商家大展拳脚,嫁他当附庸吃亏,至于陈又涵为什么不愿意,倒没想过。

商陆走到栏杆处,轻描淡写地说:“不嫁也好,他玩了这么多年,真结婚了也是opeionship,不如找个家世不比我们的。”随手接过明叔递过来的排球,叫了声正玩水的商小妹:“喂,商明宝——”

他姿态慵懒随意一击,白色排球直线飞出,商明宝尖叫一声钻进水里——“我靠商陆!你个王八蛋!”

楼顶的都笑作一团,商小妹气势汹汹地把球拍了回来:“去死吧!”

嬉闹声掩盖了院外的门铃声,家政秦姨接起可视电话:“您好商宅,请问哪位?”

听筒里传来一声绅士简短的自我介绍:“陈又涵。”

秦姨仔细看着屏幕里的影像。今天回温,对方只白衬衫外罩一件黑色马甲,袖口挽到手肘。秦姨在主宅远远见过他一两次,“您稍等。”

挂了电话,舍了远程电动开关,到院门口亲自为他打开门,“陈少爷。”

“你们家二少爷呢?”

“在楼顶叹茶。”

陈又涵点点头。一样的格局,他轻车熟路找到电梯。径自上三楼,听到商明宝气急败坏的咒骂声随着水声传上来,不由得笑了一声:“好热闹。”

商家人齐齐回头看,秦姨通报:“陈少爷来了。”

“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说来这儿看一眼,都不知道你已经搬过来了。”陈又涵对商明羡点点头,唇角上勾:“明羡也在。”

明叔忙为他搬椅子,商陆与他抱了一下,商明羡濯洗茶具,凉凉道:“挺快啊,刚聊到你就来了。”

“别了吧,”陈又涵似笑非笑,“被你们商家人惦记,我怎么这么害怕呢?”

商陆眼神从他手上扫过,开门见山问:“——你还真结婚了?”

陈又涵彬彬有礼一颔首:“惭愧。”

商明羡睨他:“哪家姑娘瞎了眼?”

“叶家的。”

商明羡一脸“果然如此”,“叶瑾?”他们家跟叶家不熟,因着圈子相近,倒也有所耳闻。

陈又涵掂起茶盏为自己斟了一盏茶,目光温和下来:“她弟弟。”

话一出口,世界安静,只剩下不明就里还在玩水的商明宝,以及遥远的装修声。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家和你们陈家,都只有一个儿子。”

“妹妹,”陈又涵睨她一眼,语调纨绔:“你们香港人还真是保守。”

莫名其妙吃了一记嘲讽,商明羡调转火力转向商陆:“不许学他!”

商陆:“……”

陈又涵笑一声:“怎么样,听说你正式决定要当导演了?看上什么明星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仿佛是为了气商明羡,悠悠补充一句:“男的也行。”

商陆语调慵懒,“别了,明星用不着,钱——我就不客气了。”

“明锐计划月底开发布会,回头我让人给你发邀请函。”陈又涵漫不经心:“内地娱乐圈的导演、明星、制片人和出品人——有点地位的都会出席,你这么多年在国外,对内娱的玩法一窍不通,又不认人,是该去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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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果儿老远被阿州叫住的时候,心里打了个冷战。阿州的出现就意味着汤野也在。

他最近来片场好勤快。

盛果儿想,也许是麦安言忙着应隐的事分身乏术,公司一哥又不能晾着,故而汤总才几次三番的来探班吧。他来也不是空手来,每每都请大家吃豪华下午茶,两百来块的茶点套餐按人头数见者有份,眨眼就是几万块出去。

“汤总找你。”阿州言简意赅,瞥了眼片场小屋。柯屿正和程橙拍最后一场激情戏,仍然是请场的。

盛果儿面对着汤野,腿肚子都有点打颤。汤总快四十了,脸上不是不带着笑的,对下属也算温和,但从没人敢造次。

……害怕。

汤野坐在车里,车门敞开,盛果儿站在车下,他居高临下但并不看她,只闭着眼睛问:“小岛的嘴怎么样了?”

“还、还没好。”

汤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似乎愉悦,又问:“我听说,他最近看手机很勤快。”

盛果儿心里一咯噔:“也、也没……”

片场人多眼杂,谁告的密?

“是吗。”

小姑娘声音小如蚊蚋了:“……是的。”

汤野睁开眼睛,细长的凤眼不带情绪地瞥她一眼,话却近乎循循善诱:“小盛,柯老师是公司最重要的艺人,如果他谈恋爱了,我这个做老板的不知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盛果儿猛地低下头拼命摇着脑袋:“没有!柯老师没有谈恋爱!他看手机都是看笑话推送,沈、沈医生说的,说柯老师病总是好不了,让他多笑笑减轻压力——”

“手机给我。”

“不、不在……他带去现场了,没给我。”

汤野眯眼打量她,盛果儿掌心攥出了汗,度日如年的几秒钟后,她终于心口一松,看到汤野摆了摆手。

阿州送她回去,一路沉默,只在分别前递给她一个信封:“月底GC文娱年会,汤总让柯老师陪他一起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