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可远了。”甄应壹一听闺女说扬州,便不由在心里计算了一遍路程,“两千多里地呢。”

“那么远?”茗妩瞪圆了一双猫眼,整个人都不好了。抿了抿唇,又问道,“那离京城有多远?”

“跟去扬州差不多吧,也是两千多里。”甄应壹伸手摸摸茗妩的小脑袋,一脸温和,“乖宝儿,怎么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啦,就是以前听爹说过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话,一时想起来,不觉好奇罢了。”顿了顿,茗妩怕甄应壹真的上岗上线的去回想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于是连忙又追问她这位新老子,“爹,您去过扬州吗?”

“怎么没去过。”甄应壹接过苏姨娘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茶又将茶杯递给苏姨娘,这才继续陪着闺女话家常,“咱家是金陵的望族,你娘怀上你的那年才来了这宝应县……”

当年嫡母在上,压得他们这些庶子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给父亲守孝的那三年,日子过得更是憋屈。后来分家了,竟然给了宝应县的产业。分家了,产业也分了,府里自然是住不得了。贾氏也是庶出,又是从京城嫁过来的,嫁妆里没有宅子,庄子这类值钱的陪嫁,他们搬出府来,在金陵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金陵居,大不易,又有嫡母压着不叫出头,他们夫妻二人一咬牙便收拾了家当来了这宝应县。

甄应壹一直觉得自己嫡母最会算计,这一次分家也更叫甄应壹看明白了自己嫡母那堪称漂亮的手段。

宝应县这边的产业全部加起来都不值多少银子,可这样的产业要是放在金陵城里,两三千两都未必买得下来。一样是产业,分给庶子的自然是越省钱越好。而且这宝应县远在大兴府,离金陵有两千多里,分家时想要提前看一看这边的产业都不方便。

及至出发后,贾氏才发现怀了身孕。两千多里地,一路走走停停的,他们终于在腊月里到了这宝应县,收拾收拾过了个仓促年,转年二月中,便生下了茗妩。

也正是因着孕中赶路,伤了身子,贾氏才在生了茗妩后难产去了。

贾氏的姨娘也是难产没的,从小就担了个克母的名声。所以临终前贾氏便与甄应壹商量了一回,遣散了所有下人,瞒天过海的将消息瞒到了四月二十六,饯花节那一日。

这事,整个甄家就只有章姨娘和茗妩的奶娘吴妈妈知晓了。

甄应壹并没有说古的心思,只淡淡几句话便不说了。看一眼歪头聆听的闺女,直接让下人拿了千字文考较功课。

六岁的黛玉已经开始学四书了,但同样六岁的茗妩却也才接受启蒙教育没多久。

好在三百千这样的启蒙读物,早年黛玉给茗妩启蒙的时候便都教过了。虽然时间长了,过于生涩的地方有些遗忘,但到底比原身强了些。

因为书背的好,甄应壹高兴的直夸茗妩聪慧。而茗妩呢,也是一脸得意不知羞的受了下来。

戌时一到,章姨妈就用一种大家都能听到,也都能知道她在小声说话的声调问了身后的丫头什么时辰了。

那丫头朝外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句‘戌时了’。

其实随着章姨娘的话,旁人也都朝屋外看了一回。

知道已经戌时了,甄应壹又教了茗妩几句千字文,便叫茗妩回房休息。

茗妩对着甄应壹行礼告退后,又给了两位姨娘一个眯眼灿笑,便转身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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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翌日茗妩起床时甄应壹已经去衙门了。两位姨娘陪着甄应壹用早膳,所以等茗妩起床的时候,就她自己用早饭了。

早饭有加了黄瓜丝的凉皮,一小盘莜面窝窝,两样酸爽开胃的小咸菜和一碗红糖粥。

跟书里那些精致的红楼美食不同,早膳里的这些吃食很有地方特色。凉皮很爽口,莜面窝窝蘸着调好的汁子吃,丰富的口感让人有种满足的感觉。于是一个早膳就吃撑了的茗妩心满意足的去院子里消食了。

一边在院子里转圈,一边时不时的将小手伸进院中的太平缸里逗弄里面的小鲤鱼。

茗妩在心里抱怨红楼那本原著连个具体年月都没有,害得她现在都不知道姨妈的具体情况。

也不知道姨妈今年几岁了?

若姨妈今年六岁,姨妈就是今年秋末冬初北上荣国府的,那她此时还在扬州城。若姨妈已经过了六岁,那姨妈这会儿就已经在京城了。

听老妈说当初她年纪小,到处都能碰到坏人。若不是多长了个心眼,自卖自身的进了荣国府,指不定就被人贩子卖哪里去了。

她这样的小豆丁,岂不正是那些人的菜?

咦?

茗妩终于想起来,在时空隧道里她姨妈给她的东西。

转身回到房间,然后铺了笔墨纸张以描红的理由将奶娘打发出去,这才悄悄的用右手去抠右耳朵。

果然在里面抠出了一根60厘米长的超细猪尾巴牛皮鞭来。

鞭头有个银白色的钢环,往下是10厘米左右的手握把,再往下则是比手握把又细了一圈的鞭身。

姨妈说是从某淘网上看中的样式,然后她又找人特意定制的鞭子。总共定了两根,一根她自己拿了侍候老妈用,一根给了她防身。

至于为什么会在耳朵里...只能说这是姨妈西游记看多了的后遗症。

╮(╯▽╰)╭

将鞭子拿在手里随意的抽了两下,茗妩就将这鞭子送到空间里了。哪怕这鞭子放在耳朵口就会自动变小,她也不想再将它放在耳朵里了。

其实茗妩小时候跟她爸爸学过一些防身的功夫,但她学的最好的却是靠多年观摩学会的鸡毛掸子对战术。说真的,这根细短牛鞭...一看就比鸡毛掸子结实。

提笔在纸上默写千字文,那字看起来有些软绵无力,但细细看来却能看出笔锋来。

茗妩写了一手好字,簪花小楷,行书和馆阁体都习过。不过这会儿却只敢照着字帖写楷书。

写了大半个时辰后,茗妩换了张信纸,重新起笔用英语给黛玉写了一封家信。

信中主要是写她如今的身份以及身处何地,又问黛玉如何汇合,何时返乡。

信写好后,发现自己的房里没有信封,便只将信收进空间,装做漫不经心状的去正房那边的甄应壹书房寻宝了。

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信封什么的,应该不缺吧。

确实不缺。

但这信封,茗妩还不能悄无声息的拿。

家里不富余,一纸一草都要明明白白的,她若是悄无声息的拿了,家里的下人就得被怀疑手脚不干净。

只是茗妩要信封,却又说不出个像模像样的理由,那感觉更怪异。

眼巴巴的盯着甄应壹书案上的信封好一会儿,茗妩只能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其实茗妩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六岁的小孩是可以有一些没理由的任性行为的。

从书房出来,茗妩还在想着要怎样弄到信封,然后将信寄出去,并且能让这封抵万金的家书顺利送到姨妈手里时,坐在堂屋的章姨娘就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茗妩摇头,没啥谈性的敷衍道:“认识的字太少了。”

章姨姨闻言又是一笑,扭头看了一眼苏姨娘,什么都没说的继续做针线。

而与此同时,扬州巡盐御史府里,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黛玉做了一个梦。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虽然已经醒了,但因那梦而产生的光怪离奇的感觉仍旧萦绕在心头。

只是再回想那个梦,却发现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