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手足唯剩下楚亲王,至从新皇登基,楚亲王在朝堂上便圣宠不衰,奈何圣上已过而立之年,却始终未有子嗣,免不得前朝的大臣们蠢蠢欲动各怀鬼胎。

这一日入夜,薛瑾夏照例乘着马车前往楚亲王府,满心欢喜地看着搁置在座位边上一盒食篮,心想,待会他忙完公务回到府中必定饥肠辘辘,这篮子糕点作为宵夜那是再好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否合他胃口?

这般想着,车轱辘一路碾过青石长街,很快抵达了楚王府大门。

下人早已等候多时,远远看见薛府的马车缓缓驶来,殷勤备至地将她迎了下来:“王爷已回府,刚才还嘱咐奴才在门外好生候着,若薛小姐到了,再差人禀报。”

平日里肖昱回来的晚,薛瑾夏抵达楚王府也是自个进去,如今让提前归来的某人好等,倒是头一遭。

深知肖昱至从暴露出王爷的身份,就不喜外人叨扰,她只能同晓兰挥了挥手,示意她在老地方候着,便径直走向王府大门。

守门的下人突然好心提醒道:“这会王爷应在前厅接待客人。”

这个时辰,王府里竟还有客人?

薛瑾夏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后,接过晓兰手中的食盒,特意折了条羊肠小径穿过月洞门错开前院往后堂走去。

未曾想到,还未抵达目的地,就隔着高墙远远听到慷慨悲歌,这调子也不知道是何人在唱《霸王别姬》?

好奇心奏起,一路寻声而去,终于在戏台上看见一名身着鱼鳞甲的伶人正唱道:“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眼看着伶人手里的鸳鸯剑,影乱纷飞,险些让人陷入戏曲中不可自拔。

一曲舞毕,伶人便用宝剑自刎于前。

惊得薛瑾夏疾步前往台上一探究竟,待走进了一看,才发现戏台上的伶人站起身来,个子高出她足足一个脑袋,模样隐藏在厚重的粉底下看的不甚真切,却也猜得出必定是个标志的人儿。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端看这身子骨与嗓音,就能确定不是肖昱的身形,即是外男,当行礼问安。

可她话还没说出口,急匆匆赶来的肖昱突然插足道:“是夏夏冒犯了陛下唱曲儿,望陛下不要怪罪。”

啥?!

满脸懵逼的薛瑾夏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竟大逆不道地再次瞄了眼面前的伶人。

皇上?

皇上,在唱戏!

这皇族中人,竟这般喜欢唱曲儿?

犹记得头一次见到肖昱,也是在庞府唱曲儿,如今头一次见到皇帝陛下,竟然也是在唱曲儿……

眼看着薛瑾夏僵硬着身子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肖昱终于忍不住替她开脱:“夏夏头一次见到陛下,这才面露惶恐不懂规矩,还望陛下见谅。”

后知后觉的薛瑾夏,终于反应过来,竟然无知到冒犯圣驾,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刚想谢罪,就听见陛下道:“起身吧,在小九的府里,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深知薛瑾夏无意闯入,这会还没消化事实,肖昱只得寻个理由将她支开,也好让她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惊肉跳,面露惶恐之色:“夏夏,你将食盒拿去正厅,再去沏壶茶,我和陛下待会过去。”

恨不得即刻消失的薛瑾夏如释重负落荒而逃,一溜烟就跑的没影。

“你挑女人的眼光,倒还不错。”确定见不到人,皇上突然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一番。

说到心上人,肖昱的唇角微微勾起,豪不害臊道:“夏夏自然是楚王妃的最好人选。”

皇上用着余光扫了眼这个嫡亲弟弟,难得没有打击两句:“比京城里那群莺莺燕燕来的真实,将来也不至于后院起火,不胜其扰。”

“臣的后院只会有一位王妃,自然起不了火。”

对于这个答案,皇上竟然没露出任何惊讶,也未斥责半句,只道:“赶紧娶进门吧,为朕生个侄子。”

深知皇上打的如意算盘,肖昱却不知道如何作答,好半晌才道:“陛下夜里闭上眼睛,睡了皇后娘娘,臣也就能有个侄子。”

“小九,你这提议,朕回宫后会好好考虑,至于你娶薛府二小姐进王府给朕生侄子,并不冲突。”说完这话,皇上觉得点到为止,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加油干!”

……

临走前,皇上再次强调:“也无要紧的事,就不用送朕了,去寻你的薛二小姐吧,记得加油干。”

……

面对如此通情达理思想奔放的皇上,肖昱却无言以对,唯有默默目送皇上离开,再无可奈何返回后院寻人去了。

薛瑾夏提着食盒一路向书房走去,压根没去正厅,她晓得刚才肖昱是在替她解围,为陛下准备吃食这种事怎么也不该轮到她,所以乖乖地到书房候着。

眼看着前脚刚进了屋子,没等多时,肖昱后脚就迈过了书房门槛,赶忙迎了上去,错愕道:“陛下离开了?”

竟那么快?

可不是离开的那么快,为了给两人留下独处的机会,恨不得让薛瑾夏今晚就怀上孩子。

或许是想到刚才皇上那番话语,肖昱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扯谎道:“陛下还有事要办,所以不能久留。”

这话没问题,皇上自理万机,得空在楚亲王府里唱两曲儿解解闷,这会曲唱完了,没道理还留在府里吃完夜宵再走。

薛瑾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陛下时长来府里唱曲?”不然怎么会被她给撞见?

“不常来,陛下乃九五之尊,朝中老臣若是知道陛下偷偷跑来楚王府唱曲儿,免不得递上折子讲一番大道理。”这话点到为止,也是在委婉地告诉她,莫要对外人提及此事。

薛瑾夏心底微暖,透着几分欢喜,两人还未成婚,肖昱身居高位却肯对她推心置腹,实属难得。

“记下了,我晓得轻重。”这话刚落下,赶忙扯开话题,捧起一盘核桃酥奉至他的眼前:“你尝尝我的手艺?”

核桃酥上还隐约可见烘烤后的红枣粘在上头,这玩意肖昱历来不吃,如今倒是二话不说直接捏起一块焦黄的核桃酥十分给面子地吃了一口,还不忘赞叹道:“口味滋糯,做的不错。”

候在外头的洪时阙不由得恶寒,主子为了追求姑娘,真是豁出去了,平日里嘴这般叼,如今也不挑食,反倒来者不拒。

待薛小姐嫁入王府成了王妃,想必主子挑食的毛病也就不存在了,厨娘嬷嬷也甭超心主子的一日三餐还要换着新花样,瞬间觉得未来十分美好。

话虽如此,肖昱虽为博得心上人开心,硬是吃下几块核桃酥,可也没有自虐的癖好,很是迅速找好台阶下:“夏夏给我绣个荷包吧?”

不明白吃个核桃酥,如何能扯到绣荷包这个话题上,薛瑾夏有些懵逼地看着他,迟迟不知道如何言语。

见心上人不说话,肖昱想了想,方才试探道:“怎么不说话?”

难道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然夏夏怎会贝齿咬着下唇摆出如此扭捏的姿态?

转念一想,脑海里闪过一个缘由,也没顾虑她的感受,直接脱口而出:“你该不会女红见不得人吧?”

……

屋外的洪时阙捂着嘴,硬是憋住笑声,身子骨止不住地抖呀抖。

女红确实拿不出手的薛瑾夏不知该如何分辨,唯有尴尬道:“我……我……”憋了好半响,才终于将后话补充道:“儿时初学女红,扎的满手都是包,就……就没学了。”说到此处,她缩了缩脖子,脑袋压得极低,仿佛没穿衣服见不得人似得。

啧,不过就是岔开话题,没想到竟触了雷。

肖昱连忙安抚道:“不碍事,我就随口一说。”

没想到哪个姑娘都擅长的女红,薛小姐却不会,洪时阙在屋外止不住地砸吧嘴。

薛瑾夏再不好意思,再丢人,也不能说个不字,硬着头皮承诺到:“你从未开口向我求过东西,如今唯独想要个荷包,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今儿个回到府中,我必定找来绣娘好好教习,等出师了就给你补上。”

一想到她到了出嫁的年纪还要每日每夜地恶补女红,肖昱的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夜里挑灯奋战,不断扎自个手指的薛瑾夏,十分心疼,果断拒绝道:“不必如此,我确实随口一说,夏夏无需放在心上,你有练习女红的空闲时间,还不如尽数花在我身上,更令我感到开心。”

听到这话,薛瑾夏脸颊上染上一抹艳色,羞涩道:“你瞎说什么呢,这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眼看着心上人的脸上尽是娇羞状,肖昱更来了逗一逗的兴致:“这哪是两码事?都是花时间费工夫的事,有那闲工夫浪费在女红上,倒不如多陪我来的实在。”

衬着朦胧夜色,身为女子竟被男子如此调戏,薛瑾夏显得更是羞答答,扭捏地将核桃酥收拾进了食盒,结结巴巴地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府了。”

?G?

没想到她竟然要走,情急之下肖昱顺手抓住她的手将人拦了下来。

大半夜的肌肤相亲,明明周围的温度极低,可莫名地他竟觉得有些口舌燥热,蹭蹭蹭的火直让心头钻,挠的人心里直犯痒。

皇上刚才嘱咐的‘加油干!’三个字莫名地闪过脑海,呼吸急促的肖昱急急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子就朝着书房外头走去:“我送你回府。”

满脸莫名的薛瑾夏看着将她晾在原地的肖昱,急匆匆地追了出去,心底只记得回府后要好好学女红,绣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