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向来厌恶郭氏与二丫头的吕氏,会突然出声用着如此高亢的言语谩骂王氏,瞧她狰狞的目光,若非身体年迈,恐怕第一个扑上去撕扯王氏。

惊讶的薛平景迟迟没缓回神,愣愣地瞧着替他出头的娘。

护犊心切的吕氏,受到各方注目礼方才后知后觉,被瞧得十分不自在,猛然醒悟这番话根本是在火上浇油,突然捂住脑袋,嚷了两声头疼,气喘吁吁地坐在凳子上装病号,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从她嘴巴里说出去的。

……

王氏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这是在唱戏?

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刚才还给她撂脸子,怎么这会就禁声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平日里日日在这老不死的面前尽孝,如今与她儿子不过口舌之争就没忍住向她这个受牵连的外人开涮,倘若真动起手来,不用想也知道这老不死的必定头一个向她捅刀子!

果然儿媳妇都是别人家的,可以肆意践踏,唯独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最宝贝!

可她不甘心,她与膝下的孩子这般无辜,凭什么要因为薛瑾夏得罪提刑大人,要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一起遭罪?

既然吕氏不仁,也不能怪她忘记尊卑有别,不依不饶地质问道:“那娘说怎么办?提刑大人身后可是皇后娘娘,难不成你真忍心让我们三房一家老小给二丫头陪葬?”

提起陪葬,吕氏像是有了由头,刚才的威势瞬间消失得再无踪影,抽抽搭搭地吸了两口气,装起委屈想哭,自言自语道:“三儿媳妇说的没错,我一想到提刑大人登门,就止不住地哆嗦。”

……

刚才怎么没看出来你哆嗦!

王氏此时此刻的心里就像憋着一团火发泄不出来,面前的婆婆哭得这般伤心,仿佛真是受了她百般欺辱,可分明事实不是这样,是她的儿子娶了个狐狸精生了个小狐狸精,这才将三房牵连其中,他们三房才是受害者!

“三媳妇,这就是你不对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婆婆,言语中就不会忍让?平日里膝下侍奉,难道都是做样子给我们两个老人看的?”薛维永实在看不惯身为儿媳的王氏撒泼谩骂,真是有损妇德。

还算冷静的薛瑾秋知晓娘是引起众怒,未免多生时段连忙劝解道:“娘,您快别说了,赶紧向二伯道个歉。”

王氏不敢相信,就连女儿都不帮她,仿佛支撑她最后的信念轰然倒塌。

作为孝顺儿子的薛平景哪能见得亲娘受委屈,朝着王氏当场发作起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和那些市井泼妇骂街有何区别?”

哈!

王氏气极反笑,胆敢说她是泼妇?

当真是好样的,这主屋里站的一个个都是薛家人,就她姓王!

既然说她泼辣,她就要这群薛家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泼辣!

一股怒火冲上头,猛地亮出爪子朝着正前方的薛平景脸上挠了下,眼看着猩红的四道血痕刺人眼球,内心无比兴奋,抬起手刚想再招呼一爪子,却被闪躲开来。

失声惊叫的吕氏也不捂着脑子装头疼,泪水瞬间止住,如今只余下满脸不可置信,儿子当着她的面被三媳妇打脸,这是作死吗?

胆敢动她儿子,真是不要命了!

护犊子的吕氏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来,精神抖擞地三步并两冲到王氏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就朝着她的脸上甩了一个大嘴巴子,直接将人扇倒在地。

平日里尚且需要丫鬟搀扶才能慢悠悠走得身子骨,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抬腿顺势朝着王氏腰椎骨上踹了一脚,末了还嫌不够,再踹一脚,嘴里不忘谩骂道:“哪里来的泼妇,敢打老娘儿子,作死么!”

……

众人满脸惊愕沉默地看着吕氏生龙活虎的模样,一脚又一脚地将王氏踩得嗷嗷叫。

究竟谁更泼妇,真是难以评定。

眼看着王氏蜷着身子抱头防御,薛瑾秋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今地板上‘躺尸’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娘!条件反射地朝着吕氏扑了过去,哪想到用力过猛直接将人带倒在地,身下突然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吓得她瞬间僵硬了身子,头脑一片空白。

“还不快起来,要压死你祖母吗?”混乱中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句,终于惊醒薛瑾秋,连忙瞧了眼身下的吕氏,哪想到正对视上一双狰狞的目光,吓得她连滚带爬狠狠栽到在地上。

“好啊!你们这对心怀叵测的母女,今天总算是看出来你们的真面目,实在太过恶毒!”吕氏虽然被薛平景搀扶起来,可是人还未坐回凳子上,就急不可耐地朝着害她摔跟头的薛瑾秋来上几句粗野的咒骂,以表示内心是多么愤慨。

接收到讯息的薛瑾秋躺在地上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似乎此时此刻装死会更好些?

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薛瑾秋十分后悔为何要拉上不甚精明又暴脾气的娘一同前来,如今除了给她拖后腿,再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王氏眼看着女儿竟然没起身,还以为磕碰到了哪里导致昏迷不醒,顾不上自个后腰疼痛难忍,又艰难地爬起来愤怒地扑向吕氏大吼道:“好你个老妖婆,刚才对我女儿做了什么?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陪葬!”

……

懵逼的吕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三儿媳妇口中的老妖婆是指她!

可惜,还来不及朝着王氏质问一句,就被压倒在凳子上动弹不得,眼看着像得了失心疯的王氏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惊恐万状吱哇乱叫,一时间主屋内尽是鸡飞狗跳。

薛瑾秋心在大,也不敢继续装死,睁开眼蹭地一下子跳起身来,冲上去扒开王氏仍然掐在吕氏脖子上的手指头:“娘!放手,快放手!这是祖母啊!祖母……”

眼瞅着女儿活蹦乱跳地来到跟前,王氏兴奋地松开手转而抱住女儿:“醒来了,竟然醒来了,我的乖女儿,还好你没事,不然娘就要她偿命!”

吕氏瘫在凳子上喘了一会儿气,才被薛平景的叫声唤回心神,再开口时,凄厉的嗓门恨不得整个薛府中人都能够听见:“杀人了!这挨千刀的连婆婆都想谋害,我要将你送官府!来人啊!下人都死哪去了?”

“别!娘,家丑不可外扬!”特别是如今这风头浪尖,哪还能再生事端!薛平景一把捂住吕氏的嘴,瞪大着双眼小声嘀咕。

“你是让娘忍气吞声?忍不住了,现在我恨不得拿把菜刀将这挨千刀的剁了喂狗!”吕氏不管不顾地扯着破嗓门嚎叫着。

王氏一听见要将剁了她,还要喂狗,一把火又在胸口窜了起来,指着吕氏鼻子骂道:“剁我?你们薛家都自身难保,还想剁我?我爹现如今可是正四品的禁军二等侍卫!你们以为还是当年那个任人轻视的愣头青?他虽然远在京城,可你们薛府胆敢动我一根寒毛,我爹必让整个薛府陪葬!”

这话不假,王氏可是王忠贵青梅竹马最珍视的外室所生的女儿,早年王忠贵还只是个小将领人微言轻,这几年官场上顺风顺水,早已入京做了官,还有幸做了禁军二等侍卫,没人知道王忠贵如何吃香喝辣,但是单听完王氏这几句,确实唬住了吕氏,只见她缩了缩脖子,顿时怂了。

不依不饶的王氏如何懂得见好就收,曾经在吕氏跟前有多尽孝,如今被殴打后就有多愤怒,以至于到了最后暴躁地当场公公婆婆的面数落起丈夫的不是:“吕氏你扪心自问,当年是如何唆使你儿子薛平贤将我骗过门,能怪我嫌弃他?谁让你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干了一辈子从九品司府厅仓大使,就没升过品阶,这种连家都养不活的男人要来何用?”

吕氏很想堵回一句,就这样的草包当年你还当个宝,可惜,终究怂的没敢呛声。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年王氏听信了薛平贤的花言巧语,只以为嫁了位俊俏的儿郎,谁曾想模样生的好却不能换银子,家里生计全靠她的嫁妆艰难度日,菜米油盐早就磨完了最初的爱情,为了一双儿女,她努力经营铺子,不得已还给丈夫捐了个小官吏,何曾想那个草包在职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硬是没挪动过职位。

想到此处,恼羞成怒的王氏觉得心底苦楚终于寻得了宣泄,扯着破嗓门嗷呜一声毫无征兆地嚎嚎大哭,嘴里还不忘记谩骂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娘的血都给你们薛家人抽干,还想让我陪葬,做梦!真到了那一天,休要怪我不仁义,一双儿女跟着我前往京城,绝不会受你们薛家人的牵连!”

吕氏心底再气恼三儿媳妇像得了失心疯,却也不敢再争吵半句,免得将人刺激完回屋子里找儿子晦气,那还了得,只得朝着薛瑾秋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将王氏领回屋子里去,免得丢人现眼。

懵逼的薛瑾秋也没想到,不过就是想拉着娘造势,前往主屋打探提刑大人的背景,最后竟莫名其妙地演变成娘亲与祖母大战,这种结果实在始料未及,让她难以接受。

赶忙眼巴巴瞅着王氏,撒娇道:“娘,您累了,我先扶您回屋?”

王氏觉得还可以与吕氏再战三百回合,可是眼看着面前正值妙龄的女儿,一想到她若是出嫁时没有娘家人助阵,总是要叫婆家看低,便也生生隐忍下来,妥协地点了点头:“好,娘也觉得身子骨疼,你与娘一块回屋。”

这厢王氏刚被薛瑾秋搀扶着离开主屋,吕氏终于呼出一口气,坐在凳子上有些发愣。

提刑大人是皇后娘娘表兄这件事,尚且没露出风声,向来膝前尽孝王氏就第一个忍受不住闹着分家,也不知道府里其他各房得知真相后,还要闹出多少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