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郁结的薛瑾夏想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没有理出个头绪,静悄悄的屋子里相顾无话了好一会儿,背坐在不远处的肖昱才传来清冷如玉的嗓音:“赵框宇的事你无须担心,会有人跟他清算旧账,只不过还要等上几日。”

啊?

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话,让她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刚才质问的那番话,难为他还记在心上,恐怕早早就对提刑大人做了部署,虽然他嘴上从不言明,可是暗地里为她解决麻烦的次数,数都数不清楚。

心底正窃喜,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绕到他坐的凳子前,笑眯眯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找提刑大人的茬?那是不是间接说明我可以不用避祸去了?”

他掀开眼皮瞅了眼面前笑靥如花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又沉沉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祸还是要避,上一次教训他已经快满一个月,想必他的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等他可以出门见人,也就是你给他做妾的日子。”

……

提刑大人不能出门见人?

莫名地想起那一晚,鼻青脸肿像猪头的提刑大人脸上被画了只一时半会洗不掉的大王八,怪不得这一个月里风平浪静,虽然偶有流言蜚语传出,可是被压下来后也不见提刑大人反击,她还以为是被对方遗忘了,原来只是因为见不得人所以没敢出府祸害人。

这般想着,目光投在他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许久,或许正因为他没有睁开眼帘,所以柔和目光落在他脸上才得以展露无遗,不知何时已然弯起了嘴角,用着软糯糯的嗓音低低追问道:“对了,赏梅宴那晚,提刑大人戴的帷帽是你命人掀开的?”

向来五感敏锐的他,如何会不知道薛瑾夏恣意妄行落在他脸上超乎普通男女情谊的目光,可他却不想制止,更不愿睁开眼帘将她吓跑,唯有极轻地“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太多回应,薛瑾夏反倒更自然地倚在桌子边瞅着他,眼角的笑意难以藏住,仿佛此时此刻可以暂时忘记忧愁与烦恼:“那只大王八是你命洪大哥画上的?”话刚落下,突然又自顾自地点评道:“很好,非常令人满意,虽然这句话晚了点,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那一晚若没有你出手相助,我恐怕难逃一劫。”

虽然有时候并不想承认,眼看着欠他的恩情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要偿还到哪一天才是个头。

“你从哪断定是我让时阙掀了赵框宇的帷帽?当时场面混乱,帷帽被人不经意掀开也是有可能的。”他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薛瑾夏,别有深意地问道:“欣赏够了?可还令你满意?”

……

日子久了,面对油嘴滑舌的男人,薛瑾夏的脸皮也练得厚实许多,如今莫名被调戏了一把,没见羞涩状反倒唬了起来,不害臊地顶回去一句:“满意!肖公子的模样就像一块无暇的美玉,自然是看不够的,这个答案是否令肖公子满意?”

被反将一军的肖昱莫可奈何地轻笑一声,初见时的小白花如今变成了老油条,实在想不明白,人设怎就崩的惨目忍睹?可偏偏他还兴致满满地往上凑,就喜欢这种调调。

深深觉得自虐的肖昱,莫名地一声叹息,只好转移话题:“你爹若是安排你出府避祸,就答应出走即可,留下来反而会碍手碍脚。”

“难道你又给赵框宇下了套?”薛瑾夏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兴奋,恨不得亲眼目睹老色鬼再次被胖揍的惨状。

他上本身倚在扶手上,摇头失笑,真不愿戳破她想再揍一顿赵框宇的小心思:“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质疑我的人格?什么叫又下套?我从来没给他下过套,就赵框宇身上犯的案子数不胜数,还用得着我在背后捅刀子?”

薛瑾夏掩嘴大笑,实在不想与他计较脸皮厚度这种问题:“是啊!肖公子如此聪明睿智,自然不用在人背后捅刀子,你向来是直接给人挖个坑,让人自个往里跳,再埋土,给填了。”

“知我者,夏夏也。”

面前的男人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却令她莫名地觉得心安,仿佛待在他的身边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犹记得刚回松涛院时心情跌入谷底,向来坚强自立的她却莫名其妙地落下泪,可肖昱没有出声宽慰对她进行言语上的安抚,反倒转移话题直接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只有提刑大人落马得到惩戒,她才能真正地安下心来。

至于后来的摸了不该摸的地方,实属意料之外……

如今回想起来,也不算意外,至少她没舍得松开手。

“你在想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脸色泛红比抹了胭脂还要艳?”肖昱终是没忍住,面前的女人虽然站的与他有一段距离,可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气依旧淡淡地环绕在鼻息,如今更是笑得一副花枝招展的模样肆无忌惮地勾引他,导致胸口那团火焰不知何时又自然起来,越演越烈,逐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欣赏美人这种事,怎能明说?

薛瑾夏无可奈何垂头不语。

屋子外大雪纷飞,寒冬刺骨,却反衬出屋里情意绵绵,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暖意,此时无声胜有声,谁也不愿出声打破这份属于两人间不同寻常的回忆。

可叹的是,这一幕你侬我侬四目相对的画面十分不巧正好落在准备来宽慰女儿的郭氏眼底,满满的怒火瞬间充斥眼球,恨不得即可冲上去扒开女儿,向那不要脸的戏子甩上一个大耳瓜子。

眼疾手快的如意一把拦下郭氏,对她摇了摇头,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惊扰,才将人拉到远距离可以观察清楚的角落里,出声劝解道:“夫人,您现在冲进去,岂不是要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小姐还如何嫁给谢公子,就凭谢公子的出身,还会讨一个心理没有他的女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看着那下作的戏子继续明目张胆地勾引我女儿!”郭氏气的哆嗦,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却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人听了去,辱了女儿的名声。

如意的目光落在喜笑颜开的薛瑾夏身上,叹了口气才道:“奴婢早早就告诫过夫人,让您早日下定决断,这般俊俏的儿郎日日夜夜陪伴着小姐,又会讨她欢心,情窦初开的姑娘自然会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这也怪不得小姐。”

是啊!

她早该预料到女儿会喜欢那戏子的皮囊,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他的长相?

根本就是个勾引女人堕入无间地狱的妖孽!

郭氏内心像被一柄锥子狠狠凿进里头,带出血淋淋的一片,那可是她的心头肉,怎么就一个不留神被匹狼给叼走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委身于这种下九流的戏子?那不是叫她跳进深渊!”

如意摇了摇头,镇定地安抚道:“夫人莫急,您这会冲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外柔内刚,心底自有一杆秤,您去做着棒打鸳鸯的事,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有可能令母女感情起了嫌隙,得不偿失。”

“照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让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和这戏子搅和在一起!”郭氏险些气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屋子里的肖昱,只觉得这幅皮囊里流露出来的微笑是那般刺眼,叫她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撕了!

不疾不徐的如意小声在郭氏的耳朵边小声嘀咕道:“奴婢上次不是说使些强硬的手段将谢公子与小姐强行捆绑在一起,到那时候即便小姐不情愿也终究是和这戏子无缘,难道一心一意对小姐好的谢公子,会不肯娶小姐进门?”

“可若是谢公子但凡有一丝犹豫,那女儿的青白岂不是毁于一旦?到时候不上不下,反倒连普通人家的男子都不愿娶她进门。”提起这事,郭氏始终不同意有所顾虑,就是生怕出了变故传出些风言风语,到时候谢安不认账,她也没能耐将女儿塞进谢府。

如意眼珠子转了转,又补充道:“那咱们秘密进行,也不叫下人看见,事情自然传不出去,谢安公子乃是正人君子,出了事必定会对小姐负责,小姐没了退路也不会再说一句不愿意。”

郭氏眼睛一亮,目光落在屋子里调笑的两人,只觉得在一起就像是一对怨侣,实在不般配。

她的女儿自然要谢安那等门楣的公子哥才能配得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痴心妄想。

仔细回想起来如意的话,郭氏觉得也不无道理,暗地里撮合谢安与女儿,只要不走路风声,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谢安点了头承诺迎娶女儿进门,这不失为一个决绝的办法。

“好!那你赶紧安排下去,让人准备准备,切不可走漏风声!”

眼看着郭氏被她说服了,脸上终于流露出喜色:“奴婢明白!这关乎小姐的名声,奴婢自然是要谨慎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