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场上如意得水沾满铜臭味的薛瑾夏,面对翩翩佳公子的谢安确实有些意兴阑珊,都说敌人最了解自己,这番话果然没错。

虽说谢安样貌俱佳,背景势力雄厚,可她莫名地觉得一个只注意女子容颜是否娇媚的男人,并非良人。可叹的是如今她身陷囹圄,赏梅宴都不知是否可以安然离去,迫不得已时唯有借谢安的背景震慑住赵框宇,再另谋办法脱困。

薛瑾夏对初次见面的谢安热络,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目力极佳的洪时阙站在亭子里,站的高望的远,自然将谢安调戏母老虎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低头看向肖昱时,免不得替主子哀悼良久。

五感超乎常人许多的肖昱显然感受到了洪时阙的心绪波动,不知所以然地随口问了句:“你对主子露出同情之色,是想回营里历练?”

欸!

洪时阙觉得十分冤枉,明明是母老虎给主子戴绿帽,却要他来承受怒火,是多么的悲催倒霉,不由得哀嚎道:“属下只是想,主子既然对薛小姐有好感,为何不将她带回府里?”

“什么?”肖昱脸中的愕然一闪而逝,面对这个自以为是的下属,不明白他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对薛瑾夏有好感?

再开口时,语气颇为冷淡,眼眸里已然染上寒霜:“近来你是闲得慌?有空揣摩主子的喜好,不如多想想如何办正事,若是办砸了,决然不是受点皮肉之苦。”

这番话果然令洪时阙莫名地哆嗦了下,不惩罚揍屁股,那是要将他赶回营里重新回炉再造?

那怎了得,他若走了,谁还能像只蛔虫揣摩出主子的喜怒哀乐?

主子的后院本就没有个贴心的女人在枕边嘘寒问暖,倘若他这个蛔虫也不在,那主子必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处理不当,再让主子的怒火波及无辜,那可就是真的罪过,抱着大义凛然的心态幽幽道:“属下必将事情办妥,决然不会让主子有机会将属下碾回营里。”

眼看着肖昱不言语自顾自地喝闷茶,他又壮起胆子委婉地说了句:“其实属下是难得看见主子英雄救美一回,所以才想诧了。”

“你家主子救人无数,何时成了难得一回?”肖昱不明白他的逻辑从哪里是个起点,遂反问道。

洪时阙被这话噎的说不出口,真想问一句,主子,你何时打抱不平过?向来冷着脸,甩个脸所到之处便寸草不生,谁敢触碰你的逆鳞?在你眼皮子底下造次?

难得出现一名得以靠近主子身边五尺没被丢出去的女人,洪时阙觉得真是个稀罕物,应该好好把握机会,即便那是只母老虎,还险些被不清不楚的男人拐跑,也要命人好生留意。

这般想着,洪时阙再一抬头,竟远远看见那朵牡丹花再次引来狂蜂浪蝶,把赵框宇这头大肥猪给惊动了。

哎哟妈,他在心底尖叫连连,仿佛看到了大好机会,只待谢安不敌大肥猪败下阵来,就唆使主子冲上去再次英雄救美,他就不信,都这般三番两次,牡丹花还不自个爬上主子的床!

作为当事人的薛瑾夏,在庞佐领跟随着赵框宇抵达前院时,可就再也提不起兴致与谢安闲话家常,生怕作为出头鸟,被赵框宇得了借口再次找茬。

庞佐领被下人告知提刑大人在自个府中被人狠狠揍了,即惊又怒,胆敢有不识趣的人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腻了!

当场承诺要给提刑大人找出行凶之人,当场下令命下人关了府门,再将赏梅宴的全部客人请到前院准备当众审问。

仗着官高不怕手下地方小吏心怀怨怼,姗姗来迟抵达前院的庞佐领方才扫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客人,施施然地道:“今天夜里,提刑大人酒过三巡有些上头,在厢房休息时被一名蒙面人行刺,故而庞某顾不得开罪在场诸位客人,将你们请到此地就是为了找出真凶。”

听完事情经过,客人的目光纷纷落于坐在凳子上的提刑大人,如今他的脑袋罩着帷帽,又换了身衣裳,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根本看不清模样。

有心之人不由得猜测道:“难道那蒙面人行刺时伤了提刑大人的脸?”

“不清楚,看这架势,提刑大人恐怕伤的不轻,所以庞佐领迫于威势,也不得不即可找出真凶。”

“话虽如此,可真像庞佐领所言,真凶就在我们之间,也没有办法确定哪一个是蒙面人。”

“说不定庞佐领真有办法确认?蒙面人行刺过程中惝恍而逃落下什么罪证也难讲。”

“你说的确有道理,我们不妨听一听庞佐领要如何抓出真凶。”

果不其然,庞佐领示意人群安静后,方才娓娓道来:“提刑大人说,蒙面人在行刺过程中被他予以反击时,大约左侧锁骨位置被划破了一道小口,所以这会要劳烦客人们自证清白,替提刑大人辩出真凶。”

众人哗然,锁骨位置都藏在衣襟下,从外表根本看不见伤口,如今想要自证清白,势必要拉开衣襟给庞府下人查探个究竟,男子倒还好说,可这赏梅宴中均是官家小姐,被庞府的丫鬟掀开领口终究是有些僭越。

前院里的夫人小姐果真动了怒,身旁品阶高一些的官家老爷已然站出来,辩驳道:“此事不妥!我的内人与小女决然不会是行刺提刑大人的蒙面人,依我看,查探她们锁骨位置就免了吧。”

有人领头,自然响应者众多,一时间庞佐领示意安静也不甚好使。

关键时刻,坐在椅子上的提刑大人突然拍案而起,嗓门洪亮:“身正不怕影子斜!今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同僚海涵,本官今日所受之辱,必定要在蒙面人的身上百倍讨回!况且本官已经确定刺客就在人群中,决然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官老爷们看见提刑大人说得斩钉截铁气势凌人,都在猜测那蒙面人恐怕将提刑大人得罪的不轻,否则怎会令提刑大人冒着开罪这么多同僚的风险也要捉到刺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迫于高官威势,莫可奈何地妥协,毕竟内子与小女都不可能是刺客,待到了厢房内自个掀开衣襟给庞府丫鬟查探也不会少块肉。

没人做出头鸟抵抗提刑大人的怒火,众人也纷纷识趣地听从安排,男女各自分开,陆陆续续进入后边的厢房内给庞府丫鬟查探是否锁骨有伤。

谢安与薛瑾夏临别之际,他生怕佳人再次忆起庞府大门外被赵框宇羞辱之事,连忙宽慰道:“别害怕,有我在。”

听闻此话的薛瑾夏不由得一愣,不管谢安出于何种心里,她对此都抱着由衷的感谢:“多谢公子。”

庞府丫鬟确认伤口很快,不消一会儿,站在人群里等待进入厢房的各府女眷就要所剩无几。

薛瑾春环顾四周瞅了眼身旁的官家小姐与夫人,好奇道:“二妹妹,你说这里头谁像刺客?”

“大姐可真是好性子,倘若这里头真有刺客,也不怕最后刺客被逼的狗急跳墙,掳了你做人质?”薛瑾秋不经大脑地随口堵了一句。

欸!

吓得险些花容失色的薛瑾春害怕道:“那咱们赶紧远离点,刺客真在里头,我们岂不是要遭殃?”

这声音不大不小,女眷们闻声纷纷侧目,再不自觉地拉着自家人远离不相识的官家小姐。

恰逢此时,站在薛瑾夏前面的一位夫人已经检查完毕,也该轮到她进入厢房,临走时拍了拍大姐的手,安抚道:“姐姐莫要担心,女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有可能刺杀提刑大人?”

这话果然管用,薛瑾春呼出一口气:“二妹妹说的是,你快进去吧。”

薛瑾夏刚走进厢房就扫了一眼屋内陈设,看到烛火边站着一名四十出头的壮硕嬷嬷,不由得一愣,心底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没由来的恐慌,静静地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小姐赶紧进来吧,后面还有诸多女眷,可别耽搁了。”嬷嬷见她不动,连忙露出笑容,向她招了招手。

明明是个微笑,可落在嬷嬷的脸上,薛瑾夏觉得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魑魅魍魉,可是身在庞府,她一个弱女子也只有迫不得已听从指令行事。

几步走到嬷嬷的跟前,想要自己拉开衣襟,却突然被制止道:“别,小姐是客,理应由奴婢服侍小姐。”

这话没什么不妥,可是薛瑾夏尚且来不及拒绝,就被嬷嬷强势地拽开衣襟,突然感觉到左侧锁骨位置一阵刺痛,刚皱着眉头想要怒斥,就听见嬷嬷扯着破嗓门高声嚷嚷道:“刺客!找到刺客了!”

什么?!

满脸惊惧的薛瑾夏一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