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出声，发现嗓子哑掉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说不了话，伸手去抓人的衣袖竟被躲开了。
对面的人微笑着冲着他摇头，随着视线开始模糊，他的全身都没有了力气，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想抓也抓不住了。
不要，真的不要。
薛若光在他意识迷离的最后一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怎么控制表情也露不出一个正常的笑来，最后只得强行笑着，对他道:“乖，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算他是萧沉央，此时此刻，心中竟也无比伤感起来，他想留住面前人，却像大海淘沙，怎么也留不住。
……
他或许是睡着了。
可属于萧沉央的意识依旧清醒着，只是身体动不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躺在云间。
他开始提醒自己，若是过于投入，便很难从幻境出去了，可能会被直接困死在里面。
可不断给自己灌输这句话的同时，想起的都是微笑，含泪的眼眶，想笑又笑不出来的绝望，还有那人好看的眸子，软软叫他一声夫君。
有一刻，他不知放不下的是谁，明明那人做的事完全和师尊不同，师尊也不可能如他一样，可仿佛一种奇怪的指引，他将这两人重合了。
他想看到师尊对他笑，眉眼温柔的对他说话，把内心的柔软和最真实的一面表现给他。
如此想着，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空前而来。像是跟他告别，说要替他去死的人就是师尊。
等他身体完全可以活动时，已经是傍晚，夜莺在树上鸣叫，一轮半月挂在天上，旁边繁星点缀，显得静谧美好。
萧沉央起身过快，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已经不出血的伤口被直接崩开，血沿着背部流下来，将一小片衣服贴在了背上。
他顾不得那么多，凭借白日里的记忆去寻找还有印象的地方。
那处台子上，夜里很是凄清，人已经散了，只看见月光洒在上面。
萧沉央又凭借方向感想去找薛箬派，走过两条街道，转了弯后，发现这里和幻境外面是一模一样的。
纵使七转八折，他依旧找到了薛家祠堂。
白日的事情，定然是和薛家祠堂有关系的，想起薛家祠堂下的密道，阵法还有巨大的铁笼，肯定是在密谋一个不可告人的计划。
萧沉央没有修为，便用力敲门，希望能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可任凭如何努力，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也不敲了，冷冷笑了几声后，问道:“来送死的，要不要？”
没多大功夫，门发出吱吱声音，开了一条缝隙，他进去后，借着里面摇曳的烛光看了看，发现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尸体，也没有之前的血腥味。
他走上前，拿了一根蜡烛，一脚将桌子踹翻了，与此同时，地面和之前一样开始下陷，到一定深度后停了下来。
萧沉央找到之前密道的方位，竟发现这处是有扇门的，像是玄铁做的，宽度有两尺多，坚硬无比。
他还未曾考虑好如何进入，那门就自己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七八个人，前面三人在交谈，后面几人只是跟着。
为首的那人是白日台上的那个一直蛊惑人心的人，他问道:“你真是来送死的？”
“嗯。”萧沉央应道:“让我见他，然后告诉我你们三个的名字。”
他盯着三人，像是盯着将死的猎物，狠厉道:“方便我做了厉鬼，天天缠着你们，要你们永生永世生不如死。”
一旁的薛应笑道:“你这次死了，怕是魂飞魄散了，哪里来的魂魄。”
萧沉央盯着这位大熟人，庆幸道:“幸好那次没弄死你，要不然真的便宜你了。”
面前三人也不生气，只是对着他不停地笑，为首的那人道:“在下薛行，旁的是薛卫，薛应。”
“你还有什么遗愿？都可说出来。”
萧沉央大方说道:“你们死的可比我惨十倍百倍。”
薛行抬眉，半是恭喜道:“那便预祝泽箬所望成真？不要可能性很小的，毕竟我们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功了。”
若是三人仔细听，就会发现萧沉央说的那句话是多么肯定，那不是他的所望，因为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过不了几日，毒物横行，薛箬派便会被灭门，薛箬派的弟子死状惨烈，连魂魄都在生不如死。
他们三人像是毫无顾忌，便带着萧沉央往密道里面去了，和之前都不同，他们走到一半，开启了墙上一个开关，转弯进去了。
他跟着他们，不久后就来到了一个亮堂的密道里面，比之前更宽且装饰更细，又转了个弯后，来到个熟悉的地方。
那有几层的铁栅栏，他们站在栅栏外，等一层栅栏升上去后，里面的灯也亮堂起来。
薛行指着里面，示意他道:“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
如此防御，关的更像是个猛兽。
萧沉央手刚放在铁栏上，下一秒就鲜血淋漓，血顺着指尖滴落滑下。
他后退一步，看着里面双眼空洞，凶猛暴躁，胸口已经没有心脏的人，大脑瞬间炸开了。
这……这是毒物。
还是高级的，不，比高级的还要更强，是顶级的毒物。
萧沉央脑海又浮现出那抹笑容。尤其是里面的人还是师尊的模样，他有些绝望的坐在了地上。
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眼泪悄然含满眼眶，声音发抖着问道:“你们……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三人似乎没想瞒着他，解释道:“第一批毒物是在凝远宗附近发现的，这种东西虽然令人讨厌，却不怕火不怕痛，要是没人杀了他们，就可以一直活着。”
他懂了，他都懂了。萧沉央嗤笑道:“所以你们就想着，要是这个好处可以利用，岂不是可以长生，还可以避免疼痛的折磨，对不对？”
“你很聪明。”薛行笑道。
“这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可有一天有位高人，带来了一个秘法，若是一试，说不定便可成功。”
“哈哈哈哈哈哈，高人？”这简直是听过最大的笑话，一个门派竟然会听一位高人的话？
薛行也笑，笑的奸诈无比，道:“高人受世人敬仰，是位厉害的前辈，岂非你能只晓得。”
萧沉央站起身来，手抓住了铁栏，任凭里面的人啃咬也没放开，道:“那他说的秘法是什么呢？”
最不说话的薛卫道:“毒物是捏碎三魂六魄所成，若是取了一位活人的一魄，让其用魂体和毒物融合，就可得到一个完整的魂体。”
萧沉央抬起已经被咬的只剩下白骨的手指，问道:“那现在又是如何？”
薛应摇头道:“只成功一半，我们还需要一个活人，将其放进去，取其魂魄，让其肉·体和魂体融合。最后就会得到一个不死的人。”
“这人身上所带的毒液也会变成一种新的液体，他可以让我们不死不老，却依然保持住理智。”
好一群老狐狸，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他怒道:“所以你们就算好了，他会替我，我会救他，刚好两个人，何其方便……”
薛行肯定道:“没错，你绝对会来。”
一瞬间，萧沉央觉得薛箬派的人都该死，他们根本不是人，是眼里只有算计和阴谋的恶魔。
若不是失了修为，此刻好想亲手让这几人生不如死，连想求死都没有机会。
他抬起手指，大拇指在食指白骨上摩挲，一下一下邪邪的笑着，趁着几人不注意的功夫，在为首的薛行手上咬了一口。
将口中血吐出后，笑的更为猖狂了，不要命的对人道:“啧啧啧，怎么办呢，我刚才已经被他咬了，一个顶级毒物，你说说，这毒解的了吗？”
“这毒物是你们偷偷抓来的吧？想要解毒是不是还要去凝远宗求解药，三天的时间根本过不去吧？哈哈哈哈，一起死，也很快乐。”
“你！”薛行抬手用剑把手上那块的肉削掉了，可削掉后的地方，还是有几个黑色牙印，显然是毒气已经深入了。
萧沉央可惜的看着他的手，落井下石道:“没救了，都已经黑了，死的太难堪多没面子，要不赶紧自尽吧？”
薛行恼羞成怒，打开了铁栏，将萧沉央推了进去，咬牙切齿道:“你和他关在一起，要不就是他将你啃干净，咬的什么都不剩，要不就是你杀了他，等你们分出结果，我们在继续我们的计划！”
萧沉央被关进了里面，薛行捂着伤口离开了，他知道莫泽箬下不去手，只要他两有情，他什么时候都是赢着的。
萧沉央站定不动，对着对面的人笑道:“若光，好久不见。”
那人朝他扑过来，嘴角挂着血丝，他闭眼道:“我不是他，都体会到深刻的绝望，那时候的莫泽箬，一定是觉得所有人都该死的。”
他从腰间拔出之前扎在他背上的小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又放在对方脖子上，摸了摸人的头顶，温柔道:“这个场景，我也不知怎么办，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他的手还没动，突然被抓住了，那把刀被夺了过去，一下子划在他的胳膊上。
……
“云楼，醒醒！”萧沉央睁开眼，看着面前放大的脸，渐渐轻笑了起来。
白洛罹给了人胳膊狠狠一拳，骂道:“蠢货，能被一个沉睡香困住，还被困了这么久。”
所以说，都是假的？只是自己的梦罢了，是他的想象？
白洛罹突然给他一盆冷水，道:“你方才一直说梦话，叫都叫不醒，我和你共情看了你的梦，不是假的，应该是真的，是之前这里发生过的故事。”
“你的梦被他们所影响了，但你不知他们的模样，所以只能靠着想象，不过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一般来说，如此精致的，人物齐全大部分是梦。当然也不排除精致到一定程度让人错认成幻境。但梦是按照造梦者的内心形成的。
所以若是跟他共情了？那他的所作所为，还有那声师尊？
还是不要醒来了，让他继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