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央一句他还好吗,差点脱口而出,既然收了新徒弟,有时间和精力教导,想来是过的挺好的。

然而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心里依旧惴惴不安,低头沉默许久,抬起时带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心的问道:“洛尘仙尊还好吗?”

江辰益微惊,带些疑惑的道:“你认识家师?”

岁月蹉跎,师尊也已成了他人口中的“家师”。袖子下的拳紧紧攥住,面上的笑却从未下去,道:“虽不认识,但其圣名天下谁人不知,我未曾见过,想了解一番。”

江辰益眼睛瞬间有了星光一般,夸赞道:“家师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修为高深,兄台好眼光。”

萧沉央蓦然笑了,听此话师尊过的应是不错的,不过要是被师尊知晓有个背后天天遇人就夸他的马屁精,估计要气的昏厥。

江辰益丝毫未察觉到这点,比起先前,活泼了些,主动勾住萧沉央的肩膀:“兄台,我看你也是性情中人,交个朋友如何?”

“你……”萧沉央双刀鬼魅般出鞘,下一秒就放在江辰益最白皙细嫩的脖颈上,“你说,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刀已然在脖子上了,他反而嬉皮笑脸的低头看了眼,“好人啊,我赌你是个好人。”

手中双刃微动,只是象征性的划过,没割破一点皮肉,江辰益不笑了,像是有点慌的要去摸摸看被刀刃触碰过的地方,看了眼萧沉央的神情,手又放了下去,道:“头掉了碗大个疤,十六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六岁?果真还是个孩子呢。小了他整整十个年头。

萧沉央忍俊不禁,放开了他,双刃回鞘,道:“才刚见面就想跟不认识的人做朋友,傻不傻,下次遇到别人说不定真就十六年后一条好汉了。”

他用手比了下,“可惜,你这头掉了还真没碗那么大个疤,哈哈哈哈……”

江辰益双手抱胸,忿忿道:“我就说你是好人吧!觉得师尊好的都是好人!”

“你说的都对。”萧沉央在心里补了一句,你也是真的傻。

江辰益不死心,盯着他的剑道:“我看朋友出剑速度,便知内力雄厚,修为至深,不知朋友姓名?”

浮生半梦,过眼云烟。

人去楼空,昔人亡已。

三年重生全当重新来过,过去自己已经死了,他随手起了个名字:“萧云楼。”

“云楼,云开见日,楼的瞭望。朋友看见的是无尽朝阳,当真是个好名字啊。”

萧沉央听后反而笑的更甚了,原来还可有这层解释,坏好对半开了,也不算太坏。

他突的侧眼看向一处,手中刀出鞘,等反应过来,江辰益已经全身沾满了血迹,比起方才显得狼狈不堪。

江辰益抹了把脸上的血,道:“多谢楼兄相救。”

那尸身已经被削掉了一般,内脏流了一地,双手竟还在往前爬,像是要继续攻击,似乎比方才见到的那一批还要厉害。

江辰益挥剑切下了尸体头颅,“这是中级毒物,意识很强,满身都是毒,被咬一口或者被其划伤,若是无药可治,三天就会中毒身亡。”

没想到比他三年前第一次见得厉害了这么多,“那你可知,这毒物从何而来?”

“传闻,三年前,第一次出现是在……”江辰益突然不语,重重咳嗽了几声,掩饰道:“反正……反正这玩意挺难对付的,还有高级和顶级之分。”

若是三年前,难不成是……

不愿意说也不会勉强,他换了个问题道:“他们为何伤人?”

这个问题显然好答很多,江辰益道:“三年前,出现了很多类似的毒物,之所以称之为物,是因为他们算不上人,被挖去心和眼,变成了满身是毒的怪物,只会追寻血肉,但身体早已死亡。”

“听师尊说是被人捏碎了三魂六魄,只剩下最后一魄对原始的追求,见人就扑,见人就咬,只有破坏头颅才能阻止他们。”

萧沉央翻看没有头颅不再行动的尸体,道:“嗯,你师尊说的对。”

江辰益突的拉住他胳膊,“师尊是最最最最厉害的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萧沉央:“……”

他要是有这种马屁精,直接扔湖里沉底。

将胳膊抽出来,他打量着面前人,问道:“你这么傻,你师尊肯定来了吧。”

江辰益点头:“师尊来了,但他说中间最为危险,都是顶级毒物,让我先出来负责外围的,好对付些。”

萧沉央突然预感不妙,努力按住性子问道:“那你们来了多少人?”

面前人似乎是回忆了会,道:“九峰都来了人,约莫三十几人,说是来驰援此地的薛箬派,铲除毒物。”

他继续问道:“那薛箬派呢?”

江辰益不假思索道:“除掌门和几位修为高的师兄弟,全部阵亡。”

萧沉央语气冷了下去,继而道:“凝远宗三十几人呢?”

江辰益突感伤心,哽咽道:“死伤过半。”

萧沉央破口而出:“你大爷的!”

江辰益不满道:“楼兄,你怎么骂人呢?!”

他实在忍不住,直接揪着人的衣领拖走了,道:“老子就骂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薛箬派已经几乎全部阵亡,凝远宗三十几人死伤过半,师尊让你出来你就出来?你怎么不用你的浆糊脑子想想为什么呢!”

“老子还以为你是天真,现在才发现你是蠢得无可救药!”

江辰益被凶的不敢反抗,“楼兄,我是笨,但是我现在想通了!你放我下来,我跟你一起去,你拖着我速度会变慢的。”

他冷笑一声,气笑了,笑的竟比四周的毒物还要阴冷可怕,像是地狱刚刚爬上来的厉鬼。

冷冷的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

江辰益弱弱道:“楼兄,你说什么?”

萧沉央重复一遍道:“老子说你没有资格。”

随后直接将江辰益扔了下去,此时的地方不算是外围,他有些修为,刚刚站稳就扑上来很多中高级毒物,密密麻麻一大圈,杀也杀不完。

御剑飞不起来,若是没人救,小命肯定就留在此地了。

萧沉央看着他奋力杀毒物的模样,冷笑挂在嘴边,觉得自己真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心肠坏的再也洗不干净。

正此时,一高级毒物眼看要咬上江辰益脖子,红色弯刀顺势而出,旋转一圈将毒物杀了个干净。

等刀回到萧沉央手上,江辰益还在对他傻笑,道:“楼兄,你放我下来的位置不太好唉,又被楼兄救了一次,此等大恩没齿难忘。”

萧沉央气的笑都笑不出来了,威胁道:“你最好跟得上我,否则今晚就去做毒物的晚餐。”

江辰益满口答应:“跟得上,跟得上的。”

虽然修为不高,但御剑飞行这门功课做了许多练习,勉强是有底子的,好在还是跟上了。

他在后面喊着:“楼兄,左边一公里就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后这一公里楼兄的速度竟是慢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慢,他的速度放缓再放缓,还是能和其平行飞行。

明明就要到了,他慌了,心慌了,人慌了,全身都慌了。

不知该不该去见,也不知他配不配见到,这一公里仿佛是世界最远的距离。

萧沉央停在空中,道:“你先去吧,我有点事解决了,马上就来。”

“好。”江辰益加速御剑俯冲而下,入了一间通体是鎏金和暗红色花纹的房子。

萧沉央独自停在空中,哪怕一墙之隔,竟也不敢往前了,过去又退回来,退回来又过去。

容貌虽是改了,他还是怕被认出来,他不知道师尊对他的态度和想法,或许根本不想见到他吧。

三年了,正如云楼这个名字,人去楼空,昔人亡已。多么希望可以从来一次,从他十六岁时最美最好的年华重来。

护好想护的人,做好想做的事,常伴君侧。

他闭眼感觉空气压抑,呼吸有些困难,体内魔息开始乱窜起来,似乎隐隐有压过鬼修的气势。

疯过一次,他知道那种感觉,红色刀刃在自己胳膊上迅速划出一道深可见底的口子,人稳稳落在地面。

鲜血的气味吸引了一大批的毒物,从四周形包围之势而来,圈子越来越少。

他看着周围的毒物,也不去管胳膊的伤口,微笑道:“来啊,越多越好,不是喜欢血肉吗,快点来啊。”

“老子喜欢你们这种听话的小东西,哈哈哈哈……”

等到圈子足够小时,红色刀刃上的彼岸花再也没有凋零过,刀疯狂的飞舞,不过瘾时萧沉央握着双刀杀红了眼。

死人多了,体内的鬼修开始躁动强大起来,将方才那股子莫名起来的魔息隐隐约约压了下去。

他正准备大杀一场,就听江辰益在不远处喊道:“师尊,那就是楼兄!他为了救我们是不是划伤胳膊吸引毒物过去了啊?”

“楼兄身上好多血,师尊你救救他。”

萧沉央一心二用,一边双刀飞快而出,一边听着谈话,一个疏忽竟被一只高级毒物闯了进来,对着他腰侧就要咬下去。

他一句“特么的”还没说出口,就被一红衣的人带着转了几圈,从毒物头顶飞出,落在江辰益旁边的空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那红衣的人便道:“楼?你的眉眼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