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夕阳照在天边的云彩上,红彤彤一片似是火烧。

朴望老家这片小区房子很旧,隔音效果特别差,还没走近她就听见了屋子里几人在聊天。饭菜已经摆了半桌,母亲还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父亲则和客人们寒暄。

见到她回来,朴辉伸手招呼道:“孩子回来了,快来跟你俞宁姐姐打招呼,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粘着俞宁了?”

朴望换好鞋子,没什么表情的听话走过去,视线扫过,在沙发上一个女人的身前顿了顿。

女人一头长卷发,精致的妆容将她的颜值拉到了及格线偏上,整个人的气质已经与刚认识时大不相同。在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举止亲昵。

注意到她们两个手上都带着相同款式的戒指,朴望眸子暗了暗,淡淡开口没什么语气:“……俞宁姐,好久不见。”

朴辉不满意她冷漠的态度,当即赔着笑脸讨好道:“小孩子不懂事,俞宁你还记得吧……以前朴望每天都喜欢粘着你,倒是长大后脸皮薄了不少。”

“记得的。”俞宁浅浅一笑,红唇轻启丝毫不放在心上:“小孩子忘性大,不亲近也很正常。”

“……”

面前的人让朴望感觉十分陌生。

在她的印象里,俞宁还是个温柔的邻家姐姐,小时候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去找俞宁玩。俞宁比她大了五岁,或许是因为迁就她,她们两个人之间总有许多共同话题。

没经历那件事之前,朴望以为,俞宁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的——

那年她初一,晚上放学回家,发现昏黄的路灯下有情侣相拥而吻。虽然年纪小,但朴望也明白,谈恋爱的两个人是需要这么做的。

可直到走过去,她才发现其中一个人,竟然就是俞宁……

一瞬间,周围的氧气好像被抽干了,让人疲惫得喘不上气,朴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打断他们的。

朴望:“……俞宁姐姐?”

“给小朴望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俞宁红着脸开口,这是朴望第一次见到俞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不是说喜欢过,你喜欢我?”

俞宁闻言愣了愣,继而笑着承认:“姐姐是说过喜欢你,但那是不一样的感情啊,喜欢和爱不一样的。”

不一样。

对于俞宁来说或许是不一样。

但朴望很清楚自己说的每一句‘喜欢’,都代表了什么意思。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俞宁。

直到今天——

回来之前,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本以为再次见到俞宁会难过,会伤心,甚至是崩溃。

可现在,她竟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毕竟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那时候的‘白月光’再现在看来,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抛掉了那层滤镜,再也没有当初的惊艳。

更何况俞宁都已经订婚了。

从头到尾放不下这件事的,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

一家人吃过饭,夜深了朴望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盯着时钟走过十一点。刚顾念发的消息很快就收到答复,可她却翻来覆去的失眠了。

今晚的这顿饭,是父母生意东山再起的一次尝试,搬回老家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才会求俞宁帮忙疏通关系。

可从饭桌上的态度来看,俞宁的那个老公显然不想和她家再扯上什么关系。

朴望想着,手上将顾念的朋友圈翻到了头,自拍一条不落全部保存,退出时她下意识的点开红圈提醒,是微信运动的。

有之前的同学给她点赞。

正想退出时,她忽然发现特别关注里,顾念的步数好像增加了那么一点……

“……”

强忍住打电话的冲动,朴望耐着性子询问,对方的回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又是TK。

明明才答应好的,就又要偷偷去那种地方,朴望心头火气,紧接着顾念下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

[想要抱抱。]

“……”

火气瞬间散了大半,消息字里行间透着委屈,她想象不到顾念现在是什么状态。只觉得对方像个落魄街头的小奶狗,可怜巴巴的摇着尾巴撒娇,爪子一下一下的抓在她心尖上。

等不了。

她现在就想见到她。

***

“才开学第一天,你怎么就又去TK玩了?”

顾念蹲在马路边,将手机镜头向后晃了晃道:“看见了吗,我就在门口没进去。讲道理现在我还是祖国的小花骨朵,遵纪守法,乐善好施。”

余小楠翻了个白眼:“……那您这朵小娇花来TK干嘛的?斗地主?”

顾念认真回答:“我闲的,今晚来TK绝对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

余小楠没吭声,继续闷头吃夜宵。

G大十一点熄灯,但她们寝室依旧灯火明亮,小火锅的香味甚至隔着屏幕飘到了顾念这边。

顾念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吃饭,见状当即将手机拿远了些,没好气道:“大半夜的吃火锅,辅导员电话给我,热心市民顾某要去匿名举报。”

电话那头吃东西的声音听了,紧接着摄像头调转,余小楠举起手机贴到火锅上,让顾念直面欲|望。

“……余小楠,等你回来,我要把你绑在火锅店饿三天。”顾念饿狠狠开口,忽然手机卡了一下,屏幕上方弹出来个电话。

[姐姐]

!!

顾念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到道:“我姐给我打电话了,不跟你说了啊,拜拜!”

“你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姐——”

声音戛然而止,顾念深呼吸平复心情,努力延续之前委屈的情绪,接通电话——

顾念:“姐姐?”

朴望:“……顾念念,你在哪?”

电话那边乱哄哄的,顾念勉强辨认回答:“我在TK楼下。”

朴望:“等着我。”

说完,朴望没有挂断电话。

顾念能听到那头音乐声变弱。

她将音量调大,听到有脚步声,还有朴望急促的呼吸声,酥酥麻麻的带着电流声钻进耳朵里。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身看向TK大门口,没过多久就看见朴望举着手机,从里面快步跑出。

愣了两秒,顾念迎了上去,在距离朴望还有两步的距离时停下。

“姐姐,你来啦……”为了延续之前委屈的情绪,顾念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高兴了,可一看见朴望,她就控制不住唇角上扬。

没办法。

就是喜欢,就是开心。

“姐姐我保证,收到消息后我就出来了。”

“我没抽烟,身上的烟酒味都是别人的,酒我也没来得及喝……”

说了半天,朴望却一直没吭声,就在她以为姐姐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时,对方却突然上前,张开手臂将她揽在了怀里。

“……还在难过吗?”朴望轻轻开口,语调温润。

温热的气息比刚才电话里的更明晰,让人感受真切,顾念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双手垂在两侧,身子异常僵硬,半晌都没想明白应该给朴望什么样的反应才正常。

她半开玩笑的一句话,朴望却当了真。

背上的手轻轻拍打,朴望的动作温柔又小心,像是在哄小孩一样。顾念的心跟着颤了颤,已经被她在心底藏好的情绪,被瞬间触动。

“……我,也没那么不高兴。”她眼眶发酸,轻轻闭上,缓了口气才开口:“我就是有点饿了,姐姐,你晚上吃饭了吗?”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

朴望叹了口气,知道她心里有秘密,可不说出来,只会让人更担心。

“你想吃什么?”朴望问。

“火锅!”顾念念举手提议。

“大晚上的,换一个。”朴望不赞同。

顾念迟疑的指了指对面问:“……那烧烤?”

朴望视线顺着看了眼对面的路边摊,太阳穴跳了跳,妥协:“就火锅吧。”

大半夜的,还是找个店,踏踏实实的坐着吃舒服点。

.

打车去商城。

晚上火锅店的人不是很多,在朴望的坚持下,她们叫了份番茄锅,顾念全程狼吞虎咽,好像真的饿坏了,相比之下朴望就斯文太多。

主要是因为朴望吃了晚饭,而且要一直给顾念下肉和菜。

顾念被蒸汽熏的看不清锅底,夹肉时免不了被烫到,朴望见状蹙眉开口:“……你的眼镜呢?”

“碎了。”顾念耸了耸肩,又夹了个羊肉卷:“我近视不到一百度,问题不大,姐姐别担心。”

“……”朴望抿唇沉默了一会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申请住校。”

顾念震惊:“真的?!”

朴望点头:“是真的。”

“……那姐姐,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生气啊。”顾念想到自己那封情书,心虚的喉咙动了动,继续闷头吃饭。

她吃东西无辣不欢,虽然点的是番茄锅底,但配调料时,还是偷着放满了辣椒。如今连着吃了半天,嘴里麻得不行,唇色也跟着变了。

朴望给她倒了杯冰果汁,接着没收了顾念的调料,并把自己的换给了她。

顾念愣了愣,而后夹了肉放进小碟子里,裹满调料吞下,笑嘻嘻道:“姐姐,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朴望轻声叮嘱:“我没考虑这么多,只是晚上别吃辣的,也别吃太饱,胃会不舒服。”

空调呼呼吹着,却丝毫不能缓解她身上的燥热,这句话顾念问得太露骨,朴望除了解释以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顾念明知故问:“姐姐应该成年了吧?”

“你不是看见报告了?”朴望纳闷:“我晚了一年上学,比你小两个月,刚满十八。”

“……那姐姐明天住校,可以和我一起吗?”

尾音咬重,顾念笑着开口:“我想每一天,都和姐姐一,起,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