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年过去,我们都长大了,从对她说那句话起,就想好了要一生一世。她想照顾这个柔弱又坚强的女孩,钦佩她独立向上的品格,是她带自己更了解这个世界。

贫穷实在会影响生活层次,但不能禁锢思想涵养,那时的谅甚至视阿言为榜样,向她学习如何应对无常。

沉睡中,她感到有人在抚摸伤口,猎人施虐后再用爱抚平伤痕。言雅歌缓缓醒来,她清明眉目凝视身旁人眷美容颜,“谅,你消气了吗。”

钟不谅蓦地一惊,侧身来与人对视,却见她眼里依旧柔情蜜意,言不难过吗?不疼吗?

“好多了。”她如实回答。

“那从今以后,我们还是,简单平淡的相处。”言雅歌说到。

她怎么这么温柔,言果然没变,骨子里依旧是笃静深水。

钟不谅五指穿过她的黑发,欣赏宝物怎么都不够,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不能再把她弄丢。趁人休息的时候,她拿过阿言的智能手机来检查,捏着指纹一个个试着解锁,右手中指才成功…

桌面很干净,挂着系统自带壁纸,软件寥寥无几。她点开微信,发现言又注册了一个小号,ID名“妙妙”。通讯录里只有俩人,那顶着风景画头像的好友位于顶栏岿然不动,底下的新面孔并无交流。

这么快又和“老朋友”联系上了……她划开网友Zoe朋友圈,顿觉不对劲,这首页贴的四张小图看起来那般眼熟,不是前日与飞盈老板见面会谈的地方吗?再瞄一眼她们的聊天记录,钟不谅若有所思,竟有此等巧合。

她忧心忡忡望着熟睡的人,心想你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分辨不清言说的话有几分真。可是当她看着我的时候,像纯洁无瑕的月,又怎能不信?钟不谅静静倚她身旁,就这样一直看着,心想只有保证你不从眼底溜走,才算对我一心一意。

言雅歌再次梦见校园场景,一位姓沈的同学与她在教室里一起做清洁,应对校领导的突击检查。

“言言,做完清洁我们去操场走走吧。”她本不必留下来的,其他人没接到通知都走了,整间教室就她们俩。

“好,我尽快把这几面窗户擦完。”她拎着水桶到墙边,站凳子上踮脚擦蓝色玻璃,抹布洗了反复多遍,一面窗户要擦三次才可。

“你小心。”沈同学在身侧替她稳住凳子,老师进教室发通知的时候已经下课十分钟了,只剩下她俩,被使唤为勤劳的小蜜蜂。忽然脚底一歪,凳子重心不稳往右偏倒,伴随两人惊呼尖叫声,她从梦中醒来。

“沈萦谅…!”言雅歌凭着本能叫出这个名字。

钟不谅吓得浑身僵住,她侧眸强装冷静注视女人,表面不惊,躯体内部实则已经翻江倒海,心脏像被强行装了电击泵似的狂跳不止。就像金角大王拿葫芦喊孙悟空的名字,你敢不敢答应?她不敢。

“沈萦谅是谁。”钟不谅明知故问。

“……”言雅歌脑内恍惚,那种奇怪的空虚感再次出现,她摇头,“我也不知道,最近老梦见…”

“梦见什么?”

“高中还有大学的时候。”

“乖,是不是工作太累,胡思乱想?”钟不谅摸摸她的头安慰着。

言雅歌皱眉,细声道,“你会有那种感觉吗,就是偶尔,躯体里像有另一个人在说话。”

钟不谅缄默着不开口,只是静静聆听。

言又继续说下去,“有好几次,我都感觉精神和身体是分开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想不起前因后果。”比如她为什么要在社交网络戏耍别人的感情,直到现在还费解,只晓最初是为了某个毁灭目的。

钟不谅知道,言丢失了许多珍贵记忆,她精神是残缺的,或许那缺失掉的灵魂也在努力寻求解脱,想要被找回。

还有许多无法拼凑在一起的零碎过往,比如那年在海边风情木屋,她于观光巨石刻下自己的名字,明明记得洗了照片存在相册里,结果一张都找不到。

空空如也,所有纪念品凭空消失,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鬼,那就只有神能解释原因。

“不要胡思乱想了,做梦而已。”钟不谅拍拍她的背安慰,“别怕,我在你身边。”

“谅谅,我其实很怕孤独。”言雅歌开口道,每当世界陷入沉默,她总能发现自身内心的残缺,除了事业,身边没有一件事遵循她的本意,像个机器在履行某种任务。说着便哭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每次甩掉一个人都暗爽,很快又被负罪感绑架,下次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钟不谅把人搂怀里,替她擦眼泪,若有所思。原来言也并不愿意做一个堕落的渣,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为什么呢?是什么在胁迫她。

“那以后别再放任自己就好了,我原谅你,每个人都有缺点,好吗宝贝?”见她流泪,阿谅也忍不住眼睛湿润,言被打都不会哭,她是真的害怕孤独,从小到大都非常寂寞,没有家庭作为后盾,她一直漂泊着,一个人负重前进。

“喜欢你,谅谅。”从初次见面就喜欢,她本不信一见钟情,但眼神交汇那一瞬间,连浮躁俗世都变得可爱。

“我也喜欢你。”钟不谅亲吻她额头,“不是说想一起去旅游吗?下周六,如何?”

“好~”

……

早晨醒来时阿谅不在身边,简单洗漱后下床,言雅歌见那人已经在收拾行李,地上摆起两只黑色皮箱,里面堆放日用物品。

“衣服、拖鞋、书……我还要带VR眼镜……”她暂时只想到这么多。

“谅谅,不是还有好几天吗?”言雅歌疑惑道。

钟不谅快步前来搂住她腰,亲亲脸颊,“我已经等不及了,想和你一起去露营、看湖、爬山,只有我们两个。”

“……那这点行李恐怕不够用,要带很多东西。”言雅歌笑望着她,开始掰手指,“要帐篷、分类塑料包、衣架、帽子、墨镜、相机、护肤品化妆品……”

“那我再拿几个行李箱,宝贝你帮我收拾好吗?”

“好啊。”

于是她心满意足出去上班,言雅歌吃过早饭后当真开始点行李,拿小本本把要带的东西记下来,内衣裤、袜子一定要分类装袋中,与其他物品分开放,易挤压的罐装物也独进一袋,还要防氧化、防潮的化学物、沾毛球小工具、除味香囊……

本子上列了好几十条,单是洗衣剂就有好几种,应对不同衣服的洗法……突然觉得自己很婆婆妈妈,居然想到要拿一次性筷子!

忙到上午十一点,休息时打开微信朋友圈,瞧见网友佐伊昨天发的动态,四张规整小图,看背景应是在机场附近。

又要走了吗?她连忙打字询问,“你要出国了?”

约五分钟得到回复:【今晚的飞机呢】

言雅歌蠢蠢欲动,不如偷偷溜出去和网友见一面,很好奇三十多岁有娃的商业女性长何等模样,这次不见,就不知啥时能再有机会。

“能发我一个定位吗?”

【现在想见我了?】

再次搭上司机张颖辰的车,径直前往机场。司机小哥想起之前的事还是没底,怕怕的问言小姐,“话说,谅总有怪罪什么吗?”

“跟你没关系。”言雅歌笑语回绝。

“好吧…”

四十分钟抵达目的地,市区国际机场,定位目标在某商务酒店,远远望去建筑巍峨壮观,高耸入云。天色湛蓝晴朗,春季风和煦洒往脸上,她闻了闻,空气间有一股施工水泥味道。

到达一楼大厅,言令张颖辰就在外面等着,她瞧里面偶有人流进出,全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猜测此处是专为出差人士办的酒店。忽见某桌台面上摆一束百日菊,她想到了什么,遂去那处坐下。

不一会儿,面前走来一位白长裙淑女,脸盘偏圆给人亲切感,头发扎成短马尾,眼睛似狭窄杏仁,她笑起来自然带一个酒窝。

“请问,是妙茶小姐吗。”

“是…”言雅歌礼貌笑答,起身与她握手,心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原来是你。

然鹅,人家立马改口,“你好,她让我转告你稍等几分钟,车子在路上堵了,真是抱歉。”

“这样啊,没事。”言雅歌甚感诧异,原来认错人了,还好没多说话,要不然真够丢人的…

这一等就是半小时,正当言雅歌快失去耐心,酒店门口忽出现一大波黑压压的人。呵,排头这么夸张,一众戴耳塞的保镖男把当中一女子包围,此人看起来身高5\\\'8英尺,身穿黑色裹身长裙,手间戴一枚祖母绿玛瑙和银戒,黑发披肩露出精致颈线,侧面很具立体感。

女人走来自然入座,微笑道,“难得你肯赏脸见面,最近如何?”

这回看来没错了,言雅歌不经意被惊艳,她闻了闻身侧百日菊,“我一直都很好,你呢?之前在国外修养,身体好些了吗。”

“半残不残。”她摸摸自己的腿,就像上回钟不谅说的,能穿高跟鞋了,但每天不能走太久,“大概再养两个月会好很多。”

“你好,我叫言雅歌。”她主动介绍自己。

“魏凉吟。”她回应握手,两人简单碰一下。

所谓两山蛾眉,一汪好水,那眉梢落下显柔和,狭长凤眼却凌人,言雅歌注意到魏凉吟的长相稍带点欧洲人特征,眼窝深一点,“你是混血吗?”她问到。

“不是。”魏凉吟否认,“不过往上推两代,我爷爷是德国人。”

“难怪,眉骨看起来就比一般人立体。”言雅歌是很喜欢画画的人,伸手点她那里,“长相不做模特可惜了。”

魏凉吟微笑,“我倒是养了不少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