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吧!!”咒言所带来的副作用撕扯着声带,但是熟悉的疼痛没有给狗卷棘带来什么过大的影响,倒不如说嗓子带来再怎么严重的疼痛都没有眼前这幕来的震撼。

咒灵的残值断臂混在粘稠的血液里,站在残躯中间的少年缓慢的转过身,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滑落,静静望过来的灰褐色的瞳孔里一片空洞。

短短几十秒的画面映在狗卷棘的眼睛里,瞳孔紧缩成一条直线,剧烈的颤抖着,最后停留在对方袖子下的两把锋利的刀刃上。

狗卷棘的喉头滚了滚,嘴张合了半天,最终只是挤出来一句干巴巴的鲣鱼干。他今天和往日一样在高专领取祓除任务后来到了东京市里。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是一级咒灵,在东京站旁边的一个废弃工地里。那个废弃工地是烂尾工程,据说包工老板突然去世,不仅工程停工,连雇佣工资都没有付清。

而且东京站本就是人流量很大的地段,人类的负面情绪简直是几何倍增长,工地里诞生的咒灵层出不穷。

就这个烂尾楼的祓除工作,狗卷棘就来过两次了,上一次祓除的是二级咒灵来着。

只不过,上一次可没有这种级别的突发情况。

狗卷棘向上扯了扯衣领,不知所措快要把他给埋了。

百鬼丸根本不知道狗卷棘的不知所措,他又饿又困,忍不住又朝着火光的方向靠了靠。在离开寿海之后,百鬼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暖的火光。

狗卷棘努力仰头,试图躲开对方快贴到自己脸上的脑袋:“大芥?”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狗卷棘声音又大了些:“大芥??”

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狗卷棘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一个更加不妙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来。

——总……总之,还是先帮他把手臂安上吧。

压下从心底漫上来的情绪,狗卷棘想要将百鬼丸的断臂捡起来,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他回过头发现,那个一直沉默的男生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狗卷棘深深的看了眼再一次贴在自己身边的人,将捡起来的手臂递给百鬼丸,却发现这个人依旧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没有对他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狗卷棘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假肢,声音干巴巴的:“木鱼花。”

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一个只会呼吸的木偶,被人设定好固定的程序完成固定的事情,完全没有自我行动意识。

狗卷棘托起百鬼丸的刀,将那截手臂轻轻的套了上去。他现在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从刚见到这个人的震撼到现在,莫名其妙的心里就像是被一团团棉花堵塞。

呼吸变得沉重,就连给百鬼丸套手臂的手指也开始轻微颤抖了起来,又被他克制住。他注视着套在刀剑上的两节手臂,瞳孔剧烈的收缩着。

待机的百鬼丸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却突然发现原本平静燃烧的米白色火光变得激烈,火光的边缘剧烈颤抖着。

‘好大的,波动。’

‘也,饿了么。’

百鬼丸突然挣脱了狗卷棘托着他双臂的手,他朝着狗卷棘又走进了些,抬起手臂,将手心贴在了狗卷棘的脸上。

狗卷棘瞳孔地震:“!!!!”

‘我去,找食物。’

百鬼丸又拍拍狗卷棘的头,转身就要走,被百鬼丸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傻了的狗卷棘这才猛地回神,他一把抱住百鬼丸的腰,却发现这人力气大的离谱!

——你要去哪儿啊!!!

狗卷棘第一下根本没拦住,被百鬼丸拖着走了好几米,才把人拦下来,力气差相差过大,让狗卷棘只觉得比祓除咒灵还累。

——这么样放任他一个人会很糟糕的吧!

终于把人拦下来了,狗卷棘牢牢拽着百鬼丸的胳膊,下定决定把人带回高专。

至少,让五条老师看一下。

百鬼丸只知道这个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原本激烈颤动的火光也变得平和了下来。

‘他,不饿了吗。’

‘可是,我还好饿。’

‘想吃饭。’

百鬼丸歪头‘看看’抓着自己的狗卷棘,只得将自己贴的更近。

‘他,要带我吃饭吗。’

满脑子只有吃吃吃的百鬼丸再度乖巧,紧紧贴着他难得见到的美丽光火。

拿着手机编写邮件的狗卷棘整个人僵硬了一瞬,侧了下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是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啊。狗卷棘这么无奈的想着,从进入巷子起就过速跳动的心脏终于缓下来了些。

对方黑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肩膀上,有几根甚至顺着高高的衣领碰到了狗卷棘还微微发烫的脸颊。

所以说,离得太近了!

就在这时,小巷子口突然出现骚动!

“警察叔叔!就是这里!”一个拿着手机的jk少女指着昏暗的巷子里,对着几个警察说道:“我刚刚看到两个成年社会男性对着高中生勒索!”

“是的!我也看到了!”另一个JK附和。

狗卷棘:“……”

狗卷棘猛地回头看向猫着腰着悄悄往外走的两个男人,扯下衣领:“别动。”

两个男人还没跑出巷子,就被狗卷棘用咒言定在了保持着滑稽奔跑的姿势上动弹不得。再一次听到声音的百鬼丸侧头,‘盯’向狗卷棘。

狗卷棘:“……”

狗卷棘看了眼巷子口已经要进来的警察,又看看两个‘勒索高中生的社会男性’,咧嘴一笑。

他突然弯腰一把将乖巧的木偶人扛起来,在两个社会男性惊恐的目光下,一跃跳起,扒住巷子两米多高的围墙,轻松的扛着一个高中男生□□跑了。

两个被咒言定住的社会男性:……这他妈的好像梦一样。

辅助监督来的很快,伊地知洁高的脸色在接到狗卷棘的消息之后就保持着铁青,已经可以预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一系列糟糕情况。

在任务地点捡到一个在攻击咒灵的残疾少年这种事情真的不是愚人节玩笑吗?!

高专难道真的要全员五条悟了吗???!

无数的吐槽在伊地知洁高见到手拉着手出现在商店门口的两个少年时,全部都咽了回去。

站在巷子口的两个少年长的都是乖巧漂亮的类型,此时肩并肩手拉手乖乖贴墙根站着的样子格外讨喜,就连背景音乐的警笛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手拉着手站在人家商店门口等啊!!没毕业的小学生等爸爸来接吗?!

还有警笛声是怎么回事狗卷同学你又被警察叔叔抓住了吗!!

伊地知洁高觉得自己可能和现在的年轻人有了深深的代沟,无数次去警局捞狗卷同学的经历让他已经可以听警笛而不惊了。

伊地知洁高深吸一口气,顶着狗卷棘的注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常备着的名片:“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听狗卷同学所言,你刚才攻击了一个咒灵。”

狗卷棘:“腌鱼子。”他伸手扒拉了一下伊地知洁高手里的名片。

伊地知洁高:“?”

伊地知洁高没听懂狗卷棘的意思,但还是顺着他的动作收回了名片:“同学有没有兴趣来高专就读呢?”他在来之前收到了狗卷棘的邮件,知道这是位身有残疾的少年,但邮件所阐述的内容很短,所以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狗卷棘所说的残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狗卷棘叹了口气:“木鱼花。”

他拉起百鬼丸的手,带着人往高专开来的车上走,指了指混乱不堪警笛狂鸣的小巷子:“鲑鱼子。”

他刚才忘记下账了。

伊地知洁高一直在努力忽视的被狗卷棘毫不犹豫的一指戳破,他无言的看着里面哭嚎着说自己见鬼了罪魁祸首跑了的两个成年男性,又看看满脸无辜眨着卡姿兰大眼睛的狗卷棘。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名师出高徒,圣人诚不欺我。

一个小时后,勤勤恳恳的伊地知洁高就开着车把两个一直手拉着手的少年往高专送。在此期间,这位刚打扫完战场的辅助监督冷汗浸湿了衣服,握着方向盘的手打着颤,要不是职业道德规范,早就弃车而逃了。

伊地知洁高疯狂流泪,声音颤巍巍的:“狗,狗卷同学,能让这位少年收敛一下吗?”

狗卷棘早就联系了五条悟,这位咒术界天花板自从知道了狗卷棘在外面随便做了个任务,就捡回来一个有着能杀死一级咒灵实力的人之后,就保持着高度的兴奋。

高度兴奋的五条老师实在是太吵了。

狗卷棘异常熟练的将五条悟放进消息免打扰,干巴巴的回复前面快要抖成筛子的伊地知洁高:“鲣鱼干。”

这人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直呆在独立环境里的人第一次坐上汽车的应激,杀气也不是针对车子上的任何一个人的,而是车子本身。

狗卷棘毫不怀疑,一有机会,百鬼丸一定会飞起一刀徒手拆车!

不论是上车时突然的挣扎还是直挺挺的往车上撞,还是对于座位和车门的极度不适应,都在透露出一个事实。

这个人,根本没有乘坐交通工具的经验。

在结合对方的身体情况,狗卷棘第一反应就是被囚禁起来培养的工具。

什么秘密实验室啊,被囚/禁的少年啊,种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同时涌上了狗卷棘的小脑袋瓜。

又想起对方斩杀咒灵时干脆利落的动作和对于受伤的满不在乎,狗卷棘的呼吸凝滞了一瞬,他沉默的将手心里的手又攥紧了些。

百鬼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狗卷棘是带他去吃饭,结果他就被身边的人牵着手拉进了一个浅绿色的封闭空间内。

他们变成饭了吗!

百鬼丸全身紧绷着,但是身边的米白色火焰牢牢拽着他的手,又让百鬼丸蠢蠢欲动的攻击安稳了下来。

没关系,他一定能在被消化之前带着这个美丽火光破膛而出的!百鬼丸冷静的想,开始暗搓搓盘算怎么破这个绿油油的膛出去。

车上的三人各怀心思,直到高专门口。

车停下的一瞬间,狗卷棘就飞扑过去死死抱着百鬼丸的腰,连带着对方的胳膊一起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好悬没让这个在车上就一直杀气狂飙的人一刀拆了车,狗卷棘还在想怎么把人给搬出来,肩膀就被人大力拍打:“真是辛苦啦!”

狗卷棘被拍的一个踉跄又摔回了车里,他回头看见来人的脸,突然像看到了救世主:“金枪鱼!!!”

老师快来救车!!!

百鬼丸感觉到狗卷棘情绪的波动,抬头就被刺目的白笼罩。

有那么一瞬间,百鬼丸觉得自己的心眼好像被闪瞎了。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刹那,才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狗卷棘,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格外优异的体术让狗卷棘都没有拉住他,被百鬼丸轻而易举的掀飞。

百鬼丸甩下手臂,就要朝着表情突然凝固的五条悟攻击,结果却一头撞到了汽车顶。

随着巨大的‘轰隆’一声,这个汽车随之一震,钢铁铸造的车顶在伊地知洁高扭曲的表情里变形。

“大芥!腌鱼子明太子蛋黄酱金枪鱼!!木鱼花!!!”

同样吓到变形的狗卷棘艰难的从车座的缝隙里爬起来,一把接住倒下来撞晕过去的百鬼丸,颤巍巍的捡起掉在地上的眼球,瞳孔抖成了蚊香,嘴里吐出一大长串谁也听不懂还窜词了的饭团馅料。

眼球!!眼球掉了啊!!!

“这可真是。”五条悟缓缓拉下了眼罩,露出里面澄澈到透明的颜色,那双能看透一切的六眼里全是扭曲的怒火:“一个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