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食儿带汤都冒着热气的馄饨,小乞丐五分钟不到就解决了,末了舔舔碗边的葱花,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梁司严吃到一半就没胃口了,或许是现代的各种美食养刁了他的嘴,这馄饨在他吃来没滋没味的,里面也不知包了什么,嚼起来木木的,实在难以下咽。

“你还吃吗?”小乞丐见他不下嘴了,猜想估计是馄饨不入他的眼,于是舔舔嘴一脸渴望地问他。

梁司严从来没有让别人吃自己剩饭的习惯,见状只好说,“你没吃饱?我再给你买一份。”

“不用不用,我吃你这个就行了,”小乞丐咋呼着抢过梁司严手里的碗,半点不嫌弃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嘟嘟囔囔,“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不知道节俭。”

他这话说得不过脑子,说完像是怕梁司严生气,又连忙补救,“不过我知道你是好意。”

梁司严没说什么,脸上也没有责怪的意思,静静看着他吃完那半碗馄饨。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小乞丐吃了梁司严的馄饨,对于他打听的事情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年纪不大知道的不多,说来说去就只是在不断重复程家多有钱,吃穿多享受这些皮毛而已。

“程麒你知道吗?”梁司严干脆单刀直入地问,“他夫人你见过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程家大少爷嘛,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乞丐为能答上这个问题有点高兴,“他夫人我见过,美是美,就是太凶了。”

“有多凶?”梁司严问。

“大家都说很凶,听说她自己生不出来孩子,但是妒忌成疾,把外室生的孩子活活打死了,”小乞丐小声说道。看起来即便是道听途说,他也对这程家大少奶奶感到很畏惧,不过等到梁司严再多问别的,他就说不上来了。

梁司严也不打算问他了,这小乞丐诚实是诚实,但是他获取信息的渠道太杂,连他自己都真假难辨,更遑论给梁司严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

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梁司严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正准备离开,就听小乞丐问道,“你为什么总打听程家的事?你不是说你住在程府吗?”

“我是住在程府没错,”梁司严说,“不过我是来他们家讨债的,程家大少爷知恩不思报,我不想被他蒙骗,所以才四处打听,好分辨他所言真假。”

对他这个回答,小乞丐似懂非懂但却十分相信他,听他这么一说,当即蹭着墙站起来,“原来如此啊,想不到这个程少爷如此无耻,走,我带你去找跛爷爷,他什么都知道,你问他一定没错!”

梁司严被他拽着往前走,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还挺热心,就像一只小流浪狗,得了点温暖就傻乎乎地对人掏心掏肺,这副赤子之心,实属难得。

跟随小乞丐来到另外一条街的牌坊底下,梁司严见到了他口中的跛爷爷,原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

听完小乞丐的话,跛爷爷用审视的眼光看了梁司严一圈,露出一副市侩的表情,“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用一碗馄饨就想打听得这么详尽,未免太糊弄人了。”

梁司严点点头,对老乞丐的这番言论相当理解,所以他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从中取了一块递到对方面前,“老人家所言有理,这点钱,给您买壶酒喝。”

“才给这么点,”老乞丐得陇望蜀地歪着嘴说。

“我还要留着钱给人看病,不能全给你,”梁司严收回手,声音很平淡,“如果你不愿意成交,我也绝不勉强。”

“成交成交,”老乞丐生怕他反悔,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待他从酒馆里将酒葫芦灌满了出来,才悠哉悠哉带着梁司严和小乞丐走到偏僻处,一边品酒一边嚼舌根。

“这程家嘛,虽说是大少爷程麒在当家,但因为起家之时得助于妻家的关系,所以他对柳三小姐几乎是言听计从,宁愿在外面偷养外室,却也从不纳妾娶小。

而柳三小姐凶归凶,在这辽城却也做了不少善事,就算只是为了几分虚名也是无可厚非。程家老夫人尚在,膝下三儿一女都沾着程麒和柳三小姐的光,跗骨之蛆一样吸附在二人身上,所以当年柳三小姐摔死外室之子,程家上下也无人敢多嘴。

说来这程麒也是命好,当年替人贩羊到了渡城也不知哪来的本事竟然攀上了富贵人家,千里迢迢娶了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回来,没几年就咸鱼翻身,成了这辽城新贵。

不过这一两年,柳三小姐憔悴了许多,常去的花会也不去了,外人都说她是被程麒外面接二连三养起来的外室气伤了身,我却听说,是柳三小姐的娘家出了大事。”

听到这里,梁司严精神一振,追问道,“什么大事?”

老乞丐看他一眼,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又说,“我看你有点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我看老人家也有些面善,说不定咱们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梁司严随口答着,猜测这九少爷可能跟他姐姐柳三小姐长得有几分相似,回去得找个镜子照照,免得真遇到柳三小姐却认不出来。

想到这,梁司严又不由得琢磨,程管家说程麒带着柳三小姐访客去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借故避而不见。

关于程家的事了解了不少,不过还不足以拼凑出完整的故事,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使柳三小姐憔悴得人人皆知,并且让柳家九少爷不远千里来求程家帮忙。

圆满的结局要怎么完成?是让程家答应伸出援手拉助柳家东山再起?还是有什么另外的要求?

辞别了小乞丐和老乞丐后,梁司严找到一家药堂抬脚走了进去。

“看病还是抓药?抓药拿药方,看病请往内室走,”柜台后面的掌柜见人进来,习惯性地张嘴就招呼,这么直接了当倒省了梁司严多嘴一问的麻烦。

进了内室,坐诊的老大夫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见他进来随即摆正脉枕示意他坐下,“哪里不适?”

坐在一旁的药童也提笔准备开始记录。

“您误会了,不是我要看病,”梁司严连忙解释,“我来这里是想向您咨询某些病症。”

老大夫抖了抖眉毛,“咨询什么病症?”

“我的一个朋友,”梁司严顿了顿,突然觉得这句话好熟悉,“肚子十分巨大,像是腹内长了东西,不知您有没有诊断过类似的病症?”

“是否有孕在身了?”老大夫问。

“他是男子。”

老大夫还没开口,旁边的药童先笑了,插嘴道,“男子又如何,男子怀孕照样大腹便便。你这人真是可笑,人家怀孕了你却咒他生病,说出来当心挨打!”

梁司严从药堂出来,直到走回湖边还有些出神,男人也会怀孕?是这个世界太神奇还是他听错了,原来那些下人称呼的柳夫人,真的就是字面意思,指的就是九少爷的“夫人”?

两个男人不仅能成亲,其中一方还能孕育繁衍,这种事情放在现代都是很难实现的,没想到却在这书里成了摆在他眼前的现实。

那这么算下来,柳肚子里的孩子,是九少爷的,不也是他梁司严的?难不成他还得养孩子才能完成这个故事?

想到这里,梁司严连忙闭了闭眼清醒一下神智,将那些过于违反他认知的想象赶出脑海。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种古怪可笑的故事里,他想不明白,只能拿出别在腰间的书翻开来寻找答案。

水中花三个字依旧横在第一页的开头,梁司严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看着书页上浮现的那个问号,他心头稍微安定了一点。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梁司严叹了口气,他说的是真心话,不知怎么回事,在这离奇古怪的环境里,这个带着小脾气的书灵竟然能给他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安慰。

水中花:我总是在这里等你的。

“是吗?”梁司严在湖边的岩石上坐下来,萧瑟的风景没什么可看,死水一般的湖面静悄悄的,岸边的屋檐倒影在水中,让人看久了就不由得有些寂寞。

水中花:故事完成的怎么样了?

“有点头绪了,不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梁司严感觉自己对着一本书说话似乎有点傻,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选择,“我能换个方式和你沟通吗?”

水中花:暂时还不行。难道你已经懒到连话都不想说了吗?

“那倒没有。”

水中花: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怎么?你累了,人工智能应该不会累才对。”

水中花:我不是人工智能,我有思想。

“怎么证明你有思想,就靠这些单调可提前设置的对话吗?”梁司严说。

水中花:你别想套路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梁司严无语凝噎,没想到这书灵还挺鬼精的,这都能被他看出来,难不成真的是有思想生物?

这是书页上先是浮现一个简笔画的笑脸,随后出现一行印刷体的字,一种严肃而紧张的气氛陡然呈现:警告!故事发生重要转折,请立即修正!

梁司严脸色一凝,“修正转折?怎么修正,有没有提示给一点?”

警告,故事发生重要转折,请立即修正!

警告,故事发生重要转折,请立即修正!

看着一成不变的三句话,梁司严啪地合上书,大步往程府后门走去。

肯定是柳那边出事情了,毕竟目前九少爷最亲近的人,就是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留个收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