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裴疏怡想要坐起来,可是身上无力,没能成功。

易臻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裴疏怡起身后才发现,原来之前易臻竟然坐在地下抱着她,正是她晕倒的位置。看来在她倒下的瞬间,易臻接住了她,然后顺势坐下,就没起来,直到命人端来红糖水喂她喝了。也不知易臻在这冰凉的地下坐了多久,明明可以将她交给宫女们,然后自己立刻起身的,为什么一直坐在地下呢?裴疏怡想不明白。

易臻一手抓着裴疏怡的手,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则一直揽着她的腰,一直将她送到御书房。

裴疏怡这才觉得好些了,力气渐渐恢复,于是继续回答易臻的问题:“传播的途径其实我现在也不知该采集些什么信息......”

“连你都不知道?”易臻有些不可置信,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固执地认为裴疏怡无所不能了。

裴疏怡心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不然干嘛总是强调科研工作中实地调研的重要性呢?有些东西可以想象,有些则只能看见之后才有感觉,找到接下来解决问题的方向。尤其是这个她不算熟悉的领域,更是需要多观察。

“要实地看看才知。”裴疏怡答道。

易臻断然拒绝:“不行!那太危险了!若是连你都感染了那种病,可如何是好?况且宜林……太远了。”易臻并没有说出那正是吕烁任职的地方。事到如今,没有人比她更想解决疫病的问题,如果非要排个顺序,最重要的是裴疏怡的安危,其次是疫病的解决,与这两者相比,对于吕烁的醋意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裴疏怡也不想染病,接近传染源患病几率自然会大很多。可现在这种病还没有大面积蔓延开,也算是控制疫情的好时机,一旦错失了,蔓延至皇宫,自己同样会染病。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帮助易臻控制住疫病扩散,顺便多救点人,也算积德了。从前的彻底无神论者,如今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相信因果报应,与她的经历是分不开的,毕竟以目前的科技发展水平,还无法解释穿越异世。

裴疏怡抓住易臻的手腕,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只要给我带上这边的水和食物,到了宜林之后我尽量距离患者远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

“难道您不想解决疫病的困扰吗?您可是一国之君!”

“当然想......”易臻嘴唇咬得生疼,终究忍着没说出口,江山百姓固然重要,可若是没了裴疏怡,余生也不过是替父亲守着江山而已,没了其他念想,也没了生趣。不过易臻看得出裴疏怡的坚决,也明白作为一国之君,当前最需要做什么,况且即便去了宜林也不代表裴疏怡一定会染病,宜林不也有许多仍然健康的人吗?可是裴疏怡这单薄虚弱的身子骨也着实让她担心......

裴疏怡笑道:“那就有劳陛下命人帮我准备食物和水了,明日一早我就可以出发。”虽然不知道那种病是依赖什么传播的,但至少可以首先切段这两个途径。

“不,不是你,是我们。”易臻终究是答应了,只不过还是做不到让裴疏怡自己去。

裴疏怡不明白易臻为什么非要跟着去,起码在采集、分析数据这件事上完全帮不上忙,于是猜测难道是做做样子?赢得民心?不论怎样,裴疏怡没有阻拦的理由,只是不自在一些罢了,易臻去了也是有好处的,大家工作起来一定更卖力些。

不同于平日出宫,近处易臻都是微服出宫,远些的地方易臻登基以来还没去过。易臻带上了自己武艺高强的禁卫军、裴疏怡的“门生”们、太医院多位老太医,当然,还有曹大人的不少手下,看起来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

易臻给裴疏怡准备了马车,可是考虑到速度太慢,裴疏怡表示愿意学着骑马。可最终像上次出宫一样,裴疏怡跟易臻还是共骑了一匹马。随行之人无不惊讶,易臻平日一副趾高气昂难以接近的样子,又有着女皇的身份,许多人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更别说挨那么近一起骑马了,于是心里不免又感叹果然是丞相之女胆子大。

之前有传言司印女官很受宠,大家却不知道宠到什么程度,如今亲眼所见才发现女皇真是宠得旁若无人啊!倒是这位司印大人怎么回事儿?距离女皇这么近还表现那么自然?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她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程度了?听闻司印女官住在御书房,这可是历任都没有的待遇,可她又不直接住进女皇的寝宫,难道真的没什么实质关系吗?一些人偷偷瞄着她们,还彼此交换眼神,然后确认大家所想的都一样。

裴疏怡是真没觉得怎么样,也不是第一次这样骑马了,况且很久以前跟女同学同骑一辆自行车时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觉得以后还是要找时间学会骑马比较重要,作为这个时代最快的交通工具。好在易臻的这匹马长得极为高大,易臻本就偏清瘦,裴疏怡更是单薄得像纸片人,那匹马跑起来倒比旁边的马还轻巧些。

宜林不算太远,接近北部边境,不过皇城本来就在偏北的位置,所以过去也不会太久,第四日下午一行人到达了。

这比裴疏怡预想的要远一些,如果骑马四日才能到,那么之前曹大人两日内送来的数据会不会是编出来的?还是说他已经提前收集好了,只等迫不得已才拿出来?上次送来的数据质量还是不错的,如果是在她提出要求之前就已经准备到了这个程度,说明曹大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正在裴疏怡思索之际,忽然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身银色盔甲,到了眼前跳下马便行了大礼:“陛下,臣接驾来迟,请陛下赎罪!”

那人一抬头,裴疏怡吃了一惊,居然是吕烁。

吕烁与裴疏怡目光相遇时,表情略微挂着一丝尴尬,又行礼叫了一声:“司印大人。”如今的吕烁刚任职,吕大人让他从底层做起,虽然在宜林这个小地方算是个官,可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八品校尉,如今面前的未婚妻则是四品,两人差了不少,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裴疏怡回头轻声问易臻:“我......是不是该下马了?”

易臻没有回答,而是将左臂从裴疏怡腹前绕过,并略微用力,使得两人身子贴得更紧了,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吕烁也连忙上马随行,朝宜林的驿站走去。

宜林虽然不大,人口也不多,可由于临近北部边境,这驿站修得还是十分排场的,居然是个三层的大楼。吕烁本来住在驿站里最好的那个房间,听闻女皇要来,连夜让了出来,找人重新修整打扫了一番。

裴疏怡住在易臻隔壁房间,此外,三楼其余房间便是随行的宫女了。在房间略微整顿,裴疏怡便走出了房门,房间除了睡觉真是没有意义的存在,还不如赶紧收集数据好玩些。

裴疏怡往楼下走着,正想着是不是让小雪去把学生们叫出来赶紧干活了,忽然胳膊被人抓住,拉到了一边,然后又立即松手放开了。

“疏怡,你怎么来了?”拉住她的人正是吕烁,“也对,司印女官本来就是要随时御前候命的,连女皇都来了……”

裴疏怡微微点头,面对这个少年未婚夫,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吕烁会在楼梯口偷偷等着并拉住她,显然是想说两句话的。

裴疏怡抿嘴礼貌地笑了笑,尽量做出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

“叔父可还好?”吕烁又问,显然指的是裴丞相。

裴疏怡道:“还好,那日之后我也只见过两面。”

“疏怡......你在皇宫,万事要多小心。我知道裴丞相会安排人关照你,可是......家父虽然不在朝中,也还是有些自己势力的。”吕烁声音压得很低。

裴疏怡微微点了点头:“多谢。”

就在这时,裴疏怡身后忽然响起易臻的声音:“不是说去染病的源头看看吗?这就走吧。”

裴疏怡一紧张,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而吕烁更是瞬间便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易臻看见没有。

“对......我正要让小雪喊人。”裴疏怡尽量让语调平静,回头看见易臻面无表情,不知她在想什么。

“嗯。”易臻没有多说,从裴疏怡身边经过,径自向楼下走去。

裴疏怡连忙跟上,走到楼下才发现曹大人他们已经候着了,吕烁也站在一边,还准备了一辆马车。这一回易臻倒是没说什么,直接钻进了马车而放弃骑马,裴疏怡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钻了进去,毕竟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是易臻这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这两日她本觉得易臻亲切了不少,忽然是怎么了?难道做皇帝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易臻不说话,裴疏怡也不敢开口,马车走了许久,易臻才终于吐出几个字:“吕烁......不得单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