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息?嗯?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卫凌月更加的疑惑了,心想前几日自己劝他回家时,一再告诉他回家之后好好须得上进,日后才会有出息,可他根本是置若惘闻,根本不理会她的苦口婆心,只是想方设法赖在这里不走。这会儿也是奇怪了,他怎么就突然开窍了一样,难道这几日的店小二做下来,备尝艰辛劳累,现在他终是明白了,回家做回那个富家公子才是正经?

“姐姐不说我心里也明白,做个小二必是没什么出息的。看看人家顾县令,做着一县父母官,公堂之上威风凛凛,公堂之外还能与姐姐谈笑风生,我还真是羡慕……”

谢承玉一边说着,一边还蹙着眉头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

卫凌月转过脸看看他,心想他果真是开窍了,竟羡慕起顾牧之来了。

“人家顾县令可不是平白无故的就当了县令,他自小读书勤奋,考秀才,中举人,去岁高中进士,听说当朝太师也对他颇为欣赏,所以年经轻轻就被举荐做了县官,日后可谓是前程无量……”

卫凌月特地将顾牧之的经历说了一通,心想他既是开窍了,索性劝他一劝,激他一下,指不定他一时被自己激着了,生了回家的念头,从此发奋图强,也算是走上正途了。

果然,谢承玉听完之后,微拧着眉头不说话,似是陷入了思索之中了。卫凌月见他的模样好似真的有所领悟的,她面上仍是淡然着,心里到底还是有点隐隐的失落,心想他一会儿定是会跟自己开口说要离去的事了吧。

“要想上进有出息,得要发奋读书,可是,我一看那些经史子集便要头痛不已,怎么办?”

半晌之后,谢承玉放下了托在下巴上的手,又侧过脸来,看着卫凌月,蹙着眉头有些苦恼地开口了。

卫凌月听得摇头,只准备开口再劝他两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话来,却不料谢承玉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

“姐姐,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不用回家,也不用读书就能有出息的好法子,姐姐要不要听?”

谢承玉手里抓着她的袖子,一边说着,一双桃花眸里眨出了晶亮的光彩来。

“什么?不回家,不读书?你想干什么?”卫凌月一边自他手里抢过自己的袖子,一边斥他道。

“姐姐,你让我去酒坊学酿酒吧!我若是跟姐姐学会了酿酒,日后也能开个酒肆做个掌柜的,岂不是出息大得很?”

谢承玉一边说着,一边很是神气地抬起了下巴,俨然自己已经是个酒肆掌柜的了。

卫凌月手上一用力,一把将自己的袖从谢承玉手里扯了出后,然后蓦然站起身,芊指一脑他的脑门,口中有些气极败坏地开口了。

“你……走开!别叫我再见到你个没出息的……”

“姐姐怎么生气了?我真的觉得做个酒肆掌柜的,很有出息很威风啊……”

谢承玉抬起头,不躲不闪,迎着卫凌月的目光,口中软着声音道。

“我懒得听你说胡话了……”

卫凌月低斥一声,再不再他,转过身径直朝帐房方向去了。谁都没发现,她虽是脚步匆匆,像是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可她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分明是噙着一丝笑意的。

“姐姐,一会我就去跟云伯说,就说掌柜的打算让我去酒坊干活!”谢承玉自石上站起身,冲着卫凌月的背影喊了一声。

“你敢……”卫凌月没回头,口中却是威胁了一声。

“我就敢,大不了被你凶一顿!”谢承玉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你生气凶人的时候特别好看吗?”

谢承玉站在原地没动,口是却是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眸光一闪,勾唇一笑,宛如春花初绽……

午后,卫凌月在帐房忙了一会儿之后,去看了看后院仓库的藏酒,又绕过院子,打算去厨房看一眼。

刚到厨房门口,就听得里面传出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压抑着的哭声。卫凌月心中一惊,心想这个时候,厨房里的伙计都在后院歇着的,谁在厨房还哭上了?

卫凌月心中疑惑,伸手推门走了进去,一抬眼,就见厨房地上蹲着个年轻人,一身布衣,模样生得清秀,正是酒肆小二竹青。

“竹青,你这是怎么了?”

卫凌月在竹青面前停下来,口中很是意外地问。竹青话不多,可是一向勤快人缘好,云伯对店中伙计一向又照顾,卫凌月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委屈。

“啊……是掌柜的……我……”

竹青正自伤心,听得声音一抬头,乍然见了卫凌月,一时又既惊慌又尴尬,涨红着脸连话也说不周全了。

“竹青,你可是在酒肆中受了什么委屈?是谁欺负你了?你现在就告诉我,我替你作主!”卫凌月见竹青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心里着了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急了。

“不,掌柜的,酒肆并没人欺负竹青,我……没事,真的没事……”竹青站起身,一边说着一边抬袖擦了擦眼睛。

卫凌月哪里肯信他是没事,她拧着眉头又追问了一声,面色也变得有些严肃了,竹青眼着她有些着着急上火的模样,当下再不敢隐瞒了。

“掌柜的,实话跟您说了吧,明天轮到我歇班,我几日前就和帘杏约好了,明日去桃花村踏青看桃花,可是……可是,我刚去找帘杏,却听得她……她跟承玉商量着说要一块去看花的事,我听了心里难受,又想着这一连好几日她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一时想得伤心就……就……实在让掌柜的笑话了……”

竹青一边说着,一边涨红了脸,想想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居然为这儿女情长的事情躲在厨房里哭鼻子,还叫掌柜的替自己着急,实在是太丢脸了。

卫凌月一听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这傻小子是为这事哭成这般模样。她不禁感觉有些束手无策了。自己于情一事之上也是一片空白,哪里能理解得了竹青这般伤心绝望的心事。不过,她听了竹青说到帘杏与谢承玉相约看花的事情,心里面顿时涌上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来,有些气恼,好似还夹着一丝酸涩之意。

“竹青,你别担心这事,明日我就叫那谢承玉去南溪酒坊去做活,让他以后再见不着帘杏的面,这下你可放心了?”卫凌月主意已定,当即就对竹青道。

“掌柜的,您说的是真的吗?”

竹青一听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心想自从那长得比女子还要俏三分的谢承玉来了酒肆,不仅帘杏的一双眼睛就一直在他身上,就连店中的酒客也都青睐于他,他们这些一直勤恳的伙计都被冷落了不少,现在听得卫凌月要将他调走,他可不是又惊又喜。

“可是……掌柜的,酒坊活重,承玉他……他做得了吗?”竹青倒底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你也太好心了,人家都差点抢了你媳妇儿,你还这替人家着想……行了,一会儿我放帘杏一天假,明日你们好好去看花……”

卫凌月有些哭笑不得地轻斥了竹青一声,然后就转头离开了厨房。

“竹青多谢掌柜的……”竹青摸了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开了。

卫凌月快着步子走回了帐房,走至门口时,听得里面有人在说话,听声音是谢承玉和帘杏的,她心念一动,在门口顿住了下脚步。

“承玉哥哥,你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啊?”是帘杏的声音。

“哦,我要住到南溪庄去……”谢承玉回她道。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要住到南溪庄?”帘杏的声音很是意外。

“嗯……你别问了,反正我明日开始就不来酒肆了……”谢承玉又道。

“明日就不来酒肆了?为什么?那……那明日看花怎么办?我去哪里等你?”帘杏很是着急地道。

“干嘛要等我?你不是说好了和竹青一块去的吗?又扯上我做甚?”谢承玉好似也很意外。

“可……可是你刚才不是仔细和我打听了桃花村的位置,难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不过随口问问而已……”谢承玉一口打断了帘杏的话,语气里明显透着一丝不耐了。

屋子一时没了声音,卫凌月听得也有些莫然其妙,她清咳一声,伸手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屋内的帘杏吓了一跳,待回头看见卫凌月,脸上更是“刷”的红了。

“掌柜的……”帘杏低声唤了她一声。

“哦,对了,帘杏,我刚才经过厨房,竹青告诉我,他想约你明天去看花,我答应他明日也放你一天假。喏,这给你,一会出去逛逛买身新衣服,好好打扮下,明日好让竹青不看花只看你……”

卫凌月进了屋,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帘杏一个小布袋子。帘杏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的碎银子足有二三两之多。帘杏一时高兴得笑起来,刚被谢承玉拒绝的失落霎那间也消散了不少。

“多谢掌柜的……”帘杏笑着道了谢,又朝着谢承玉做了个鬼脸,然后欢天喜地出门去了。

谢承玉看着帘杏的背影,扁了扁嘴,像是觉得有些好笑。

卫凌月瞥他一眼没有理他,只是坐到了案前翻起了帐本,心里却在想,听帘杏说的,他是仔细打听了桃花村的地置,他应该不是无缘无故随口问了,定是约好了与人前去看花。

桃花镇有一自古传下的习俗,镇里的桃花村里,有一片数十里的桃花林,每年三月桃花盛开间,便要举办一次桃花节。届时镇子里未婚的适龄男女都会聚于桃花林内,说是赏花,大多是在赏人。少男少女漫步桃花林内,桃花树下,有那看对眼的,年轻的男子采撷一只桃花别于女孩鬓间,女孩巧笑嫣然,人比花娇。回去之后,男方遣了媒人上门,一桩美满姻缘就算是成了。

听他刚才说的,是不愿于帘杏一道去桃花村,那他又仔细问了花村的所在,难道是想与旁人一道去?会是谁呢?难道是与那古灵精怪的阑书约好了?卫凌月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蹙了一点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