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五年,大晏皇宫明月殿内,烛影摇曳,高达数丈的鎏金灯上,蜡烛的光辉星星点点,映照出殿内不同寻常的奢华。

珠玉帘内,宽大冗长的赭色幔帐逶迤倾泄,随风轻扬。殿内的错金博山炉,伽楠香的细烟正自镂孔处袅袅而出,缥缈,宁静。

这时,皇帝自殿外步入,明黄的长衫拖曳在地,宽袖在身旁两侧飘然翻飞,他赤着一双足,走在缠枝牡丹地毯上的脚步微微有些凌乱。

他长发披散着,连小冠都没有戴,墨发之下,面若冠玉,肤如凝脂,一双桃花眸内,黑亮如同点漆,此刻里面闪烁着一丝喜悦急切之色。

他走到幔帐前,抬起宽袖,伸出一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来,小心翼翼掀开面前的幔帐,修长的指头紧捏着赭色的幔帐,仔细看去,竟有些许颤抖。

皇帝停顿了下,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眸看向幔帐之内。宽大的沉香木雕花床上,鲛绡罗帐被放下来了,里面靠坐着一个绰约曼妙的身影。瞧见了那道身影,皇帝神情更是急切,他用力甩开手中的幔帐,,一步跨了进去,朝那身影喊了一声。

“你……你总算是回来了……”

皇帝的声音颤抖着,蕴含着一抹抑止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罗帐内的身影听这喊声,抬起一双素手挑开罗帐,慢慢显了身来。这是个年轻的女子,着一袭耦色的衫子,腰肢细柔盈盈一握。她抬起头,烛光映照下,露出了一张清丽妩媚的脸来,面若芙蓉,眉若远黛,一双剪水双瞳微挑着。她上下看了皇帝一回,然后微微蹙了蹙眉头。

“大冷天的,冠帽不戴,罗袜不着,闹的哪一出?嗯?”这声音清亮不失婉转,尾音上翘,带着丝嗔怪之意。

皇帝听得这责备之声,不仅没有丝毫愠意,面上还浮现一丝窃喜之色。

“没闹……是因为太着急了……”他温软着声音解释。

“哦,是太着急了吗?那我问了内侍监的,说你昨日朝堂上发了通大脾气,使得百官皆都惶恐不安是怎么回事?”女子以手支头,斜倚床头缓慢着声音问。

“心烦……”皇帝回了一声。

“那我还问了尚宫局的,都说你近日于日常衣食之上皆百般挑剔,样样吹毛求疵又是怎么回事?”

“心烦……”皇帝坐至榻旁,仍是软着声回了两个字。

“都是心烦?你哪来的那么多的心烦?”

女子直起腰身,指出纤细柔嫩的指头,一边问着,一边想要轻点面前人的额头,想了一想觉得有些不妥,便将手顿了下来。

“哼!我为何烦闷不堪,你难道心里还不明白吗?”皇帝突然间变了脸,他冷哼了一声,白皙如玉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愠怒之息。

女子见他突然间生了怒容,一时愣了下,连接下来想问说的话也忘了。

“你归乡省亲,说是一月便归,可是竟逗留了两月之久,这些日子来,我……我寝食难安,忧思难纾,还叫我如何不烦闷?我也想好了,你今日再不归来,我……我明日便要,便要……”皇帝语声停顿,竟带了丝恨恨的意味。

“你便要如何?”女子见了他这般郁郁不平之色,以为他要说句狠话,赶紧追问了一声。

“我……我便去寻你……”皇帝咬牙切齿似地说出一句话来。

女子听得忍俊不住,牵起唇角有些无奈地轻笑两声,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还是伸手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皇帝口中仍是冷哼一声,面上的蕴怒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一丝委屈幽怨之息。他抬手,欲要抓住她的手,她飞快将手移开,然后指头指了指帐外的案几又说话了。

“我给你带了样东西回来,你去看看……”

皇帝依言起身,长袖一拂快步至了案前,待见了案上的物件,顿时眼前一亮,神情也是欢悦异常起来。

“这……这是……”皇帝语声激动,竟一时凝住。

他伸出双手,有些颤抖着轻抚着案上之物,片刻之后将东西捧在手心,转过身,看一眼前正朝他浅浅而笑的女子,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

女子看着眼前步步走来,面如素月,眸光似水的人,也禁不住心潮起伏,过往年华一一浮现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