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觉,你为什么面对着房门?”

你为什么不敢转过来看我?

既然你一心向佛,无碍男女,

你何故,

怕我?

而这一刻,澄觉再也不管身后人有心或无意的试探。修行是他一人之事,入佛也是他苦苦所求,若心性不坚,把他何故还留在宝成寺。

这一刻,心底一个声音清晰的出现,问出了他一直苦思纠结的选择。

你要做澄觉?

亦或是成佼?

若是成佼,现下就摘下这一百单八的念珠,像主持告了还俗之想,趁着雨幕遮挡,早早的下了山,求了亲,将人娶过门,传宗接代。

若是澄觉,则斩尘心、断念想,不可再犹豫纠缠,任她千娇百媚,玉体在榻,也断不能再心生妄念。

其实他是该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在他一躲再躲,千避万让下仍旧被这样那样的缘由将两人困居于此间,让他再无路可退,只能面对心中所难。

眼睑是微不可见的轻颤,默颂的心经不断,左手引珠,右手拨珠。

澄觉感到内心是沉淀于底的平静。

“澄觉,你作何不说话?”

女子的声音渐近,甚至能感觉到她站在身后仰头的姿势,鼻息温热,拂他裸露在领外的后颈引起凸起一片激粒。

“贫僧无话可说。”

“想来施主已经穿着妥当,那贫僧便为施主去准备早膳。”

卷耳没察觉出他的冷淡,又或者是习惯于他的冷淡,毫不在意。

“我同你一道去吧!外面那么大的雨,我替你撑伞。”

卷耳又像他更靠近了几分,近倒她迈步带起的裙摆都晃荡碰上了他的衣袍。

她相信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和她故意吹向他颈间的气息。

原以为他会像以前那般慌乱躲开,可这一次他却纹丝不动,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小动作。

“外面雨大,施主还在请留在屋内吧。”

澄觉持伞在手,也不转头看她,推门打伞,步入雨中。

木屐踩进水中,溅起大朵的水花,僧袍下摆的颜色渐渐深了起来,可他每一步都踩的稳稳的,纸伞举过头顶,半掩住了泛青的头顶。直余留一个挺拔的背影模糊在雨幕中……

澄觉走近厨房,师兄静觉和慧觉也在里面煮粥。

“师弟你来啦,粥刚煮好,你快来用一点吧。”静觉和澄觉的走动的更近些,招呼的也亲热些。

“谢谢师兄,我就先不用了。”澄觉虽这么说,可还是拿了一只碗,盛了半碗热粥,拿了一碟小菜,放在托盘上。

“师弟你这是给谁准备的早膳?”慧觉疑惑道。

澄觉也不隐瞒,态度大方的向两位师兄解释。

“我去端给住在西厢房的那位女施主。她不便在寺院里走动。”

“那位施主要在这里借住多久啊?”

慧觉对此事不清楚,只是昨夜听其他师兄弟提了一嘴,说寺里新来的师弟带了一位样貌及其出挑的女子来寺里。

“用完早膳应当就会下山了吧。”澄觉淡淡回道。

“这么大的雨,那位女施主怎么下山啊?”静觉听了就觉得不妥,看着被雨水砸的作响的窗户,神色略显担忧。

澄觉没有言语,也随着师兄的目光看着窗外的雨若有所思。

饭菜是澄觉同师兄静觉一起送过去的,雨势太大,澄觉端着东西没法打伞,静觉便提出一道去。

卷耳早在两人靠近厢房时就听出了动静,端庄腼腆的打开了门,做出了寻常女子应有的姿态——

百般感谢,却堵着门不请人进屋。

师兄弟二人也谨慎守礼,讲东西送到后便离开,只字不问她何时下山。

澄觉自己用过早膳后就同师兄门一起去师傅屋里做功课,直到下午,都没有再去过后院,甚至好像忘了那里还有一个不该出现在佛寺里的女人。

雨一直在下,不见半分减弱的架势,巧的是,约莫是这少见的大雨的原因今日寺里也没来任何一个进香的香客。

不过佛寺本就是清修之地,不靠香客的施赠度日,也就无人提出异议。

寺里的僧人一天只吃两餐饭食,下午做完功课,一众人便挤进厨房帮忙。

灶间生起了火,升腾而起的热气,多少驱赶了寒秋雨日的湿冷寒气。

厨房的门半开,外头突然有人顶着雨急急忙忙的奔跑,带着“啪啪”水花踩踏的声音。

“是大师兄吧?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呢!好像是往师傅屋里去了。”

“……”

师兄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还有人探出头张望,只有澄觉自顾自的看着锅里的米粥,漠不关心。

出家人吃的简单,不贪口欲,没多久功夫就都准备好了寺院里所有人的饭菜。

东西刚盛出锅,已经淋的浑身湿透的大师兄疾步而入。

“澄觉,昨日与你一同入寺的那位施主摔伤了,师傅正在与她诊治。”

澄觉本捧着褚色的碗喝米汤,听到这话后没有立马放下碗,又喝了两口才罢,神色间也不见焦急,微蹙了下眉心,随即又舒展开。

“那位施主怎会在厢房里摔伤。”他的言语间尽是将两人的关系划分的清清楚楚。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这大雨天外头也没个人,自己找了把伞就离了寺,谁知这下了一日的雨,山路滑的很,就跌落下去。还好有山里路过的樵夫眼尖瞧到了,赶紧又给送了回来。”大师兄简单说了下缘由,又说明了来意,“是师傅叫我来找你的,让你随我去一趟。”

澄觉听完这一番话,心里有疑问,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儿不对劲。本想再问一下师傅叫他去作何,余光扫见身旁的师兄们好奇打量的眼神,便又止了声儿。

摔伤脚的卷耳依旧被安排在了西厢房里,澄觉随大师兄进去的时候屋里除了她便只有师傅坐在榻前。

“师傅。”

澄觉对老住持行李,眼眸低垂,并未往榻上瞥去半分关注。

“徒儿来的正好,这位施主伤到了脚,为师看了看,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但也需要好生修养几日,怕是不可随意走动。”老住持看了看面容平静的徒弟,“我依稀记得这位施主与你出家前还有些渊源,待雨小些,你看看可否寻了这位施主的家里人来接下山。”

听师傅这样一说,澄觉菜终于侧懂眼眸,将目光投向躺在床塌上被棉被盖的严严实实的卷耳。

消尖的小脸惨白如纸,面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旁的,发髻湿透散乱于枕间,看着好不可怜。

好在人还清醒着,虚弱的打量着床塌前的几人。

“阿弥陀佛,施主怎会下山?”澄觉问的不冷不热。

“我、我想回家来着,你叫我早晨早点离寺的。”卷耳说的及其小声,带着点忐忑。

而她心里却也是委屈的,本以为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定会惹人心疼,可澄觉脸色也确是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昨夜天气朗晴,不似要变天的样子,贫僧只怕施主家里担心,故而才叫施主早点启程下山,并无催赶之意。”

澄觉稍作解释,但未到尽太多,因为没有必要。

“我知道你没有赶我,是我怕给大家添麻烦。不过我也没想到这雨那么大,走的稍快了些,没想到就摔了。实在是给师傅们添麻烦了。”最后这半句话卷耳是侧脸对着老和尚说的。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然施主有难,老衲自是要出手相助的。况且救了施主的是山里那位老樵夫,对我宝成寺而言,何谈恩情麻烦。”老和尚倒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儿,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施主到底是一女子,如今又负伤在身,随不便有大动作,但在我宝成寺久住到底是不方便的。不若就叫我这徒弟等雨小点儿后下山去叫了施主的家里人来可好?”

“我,我都行。麻烦小师傅了。”卷耳双只小手将盖在身上的棉被往上扯了扯,捂住下巴,有些闷闷不乐。

“明觉你去药房再取点药来给女施主敷上,老衲就不打扰施主休息了。”老和尚起身,看到站在一边儿的澄觉,又叮嘱,“澄觉你就留下照顾施主吧。”

“徒儿明白。”

澄觉恭恭敬敬的送走师傅和大师兄,等人走远,这才转回身,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卷耳。

“施主这又是哪出?”

……

-

那边好心救起卷耳的老樵夫将卷耳送至宝成寺后就推托家中急事便匆匆离开了。

身型粗壮的男人背脊厚实,身披蓑衣大步迈在山间,直至丛林深处,然后摇身一变,化作一红衣窈窕女子。

雨水从天上直直落下,在将要触碰到女子发衫时却被无形的光晕隔开。

只见她挥动宽袖,身型一晃,竟是瞬间消失在了林间。

绛朱踏云而落,一身红衣在素白雪山间格外耀眼。

不过她人才刚刚站定,四周就围上一圈群狼。

“老远就闻到你这骚.狐狸的味儿,可是多少年没见了。”

粗厚的男声伴随着呼哧声靠近,一只体型大过其他野狼三四倍的翠目黑狼从狼群间踏雪而来。

“呸,你这狗嘴里真是几百年都吐不出象牙来。”绛朱啐他,柳眉高扬。

“你这野性子,老子是狼是狗你还不知道吗?”男声哈哈大笑。

“狗东西!”绛朱走到头狼前,上手就揪住它的耳朵。

“嘶——”头狼疼的露出锋利的尖牙,却又不敢抬爪,生怕伤了自己许久不见的老相好,“你轻点儿,给老子留点面子。”

“松手也行,听说你收了一模样俊俏的干儿子,把那小子给我叫出来。”

绛朱没松力气。

可她力气再大,对于这头巨狼而言,其实也就是挠痒痒的劲儿,眼下听她提起自己出色的干儿子,也不装了,收起利牙,正经问道。

“绛朱你个没心肝儿的!当初抛弃老子不说,几百年连根狐狸毛都不给留个念想,好不容易出现就问我儿子!你搞了老子不够还要搞儿子!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不多的存稿用完了,然后,你们知道周四换榜嘛,jj现在真的很谜,不大敢往下写,怕锁了就没榜单了。

准备周五v,所以下一张的更新时间是周五凌晨1点左右,当天三更,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不要养肥,毕竟还要上夹子。v前前五章,只要评论就留红包,随机再发100jj币大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