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澄觉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寒秋雷鸣电闪的日子不多见,这样的瓢泼大雨在有生的记忆里更是屈指可数。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硬生生把一日之晨弄的跟傍晚一样昏暗。

大颗的雨滴打在脸上身上,澄觉后退了一步,伸手关上窗户,抬手之际才注意到白色的衣袖上沾上了不少黑色的小短毛。

看来昨夜也不全是梦,起码那只异常聪明的小猫的确来过他的禅房。

他转身仔细的在屋里搜寻着,不漏过任何一个角落,可都不见那团小小的黑色毛团。

轻轻步回至床榻边,弯下腰看着漆黑的床底,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唤道。

“喵……”

可惜无人应他。

再三确定小猫并不躲在床下,他在床沿处坐了下来。

这雨不知是何时开始下起来的,也不知那小东西是何时离开,可有被着大雨给淋到。

沉思中,目光瞥见大剌剌挂在房中竹枝上的女子衣物,他这才想起借住在西厢房里的那个姑娘。

澄觉立马站了起来,把烘晾了一夜的衣裳给收下来。

摸了摸衣料,已经干透。

他轻吁了一口气,无比庆幸昨夜搬了个炭盆进屋这一明智之举。

不然这一夜又赶上这样的大雨,怕是怎么都干不了的。

尽管昨晚已经亲手洗过这件不该出现于此的小衣,可重新触碰到那软滑的料子时,依旧觉得十分不自在。

把小衣叠好藏在中衣里,又用外衫将中衣包了个严实。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觉得不放心及了,最后又找出自己换洗干净的另一件僧衣把这些衣裳给裹了起来。

如此方觉妥当。

澄觉把衣服抱在怀中,找了把伞打开房门。

外面的雨此时才真正展现在他面前,滂沱大雨早就的雨帘几乎让人难以视物。山顶这般高度,后院的地面尽也积起了水,若是穿着平常僧鞋,只怕刚跨出门踩上地就会湿个彻底。

好在屋里还有一双方头木屐,澄觉不敢再耽搁,换了鞋便撑开油纸伞,顶着那漏水的天,往西边行进。

这雨太大,平时师兄弟来来往往的后院这会儿不见半个人影,倒省了他为着怀中之物提心吊胆。

雨水砸的“汀哐”作响,澄觉叩门的力道也打了许多,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这敲门声。

耐心等了许久,门终于有了被人打开的动静,他想起昨晚唐突看到的画面,下意识的侧过身,却不想门才开了一半就探出一条玉臂,抓住他的胳膊就往里拽。

澄觉不备,重心一斜,还真就这般轻易的被一个姑娘家给硬拉进了屋里。

“这么大的雨你来干嘛?也不怕被淋坏了。”

澄觉还来不及问她这样把自己拉进来,小姑娘倒是劈头盖脸对着自己一通责备。

不过语气里虽然带着几分严厉,一双弯弯的眼睛倒是显出十分的好心情。

“贫僧给施主送衣裳来。”

澄觉将护在怀里的衣服递过去,外面的雨太大,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干透的衣裳不再沾水,打伞时候他把伞斜斜朝前撑着,自己却被淋了一路,肩膀上的僧衣因为淋雨而湿了大半,颜色深浅分明。

“辛苦你了。”

卷耳接过衣服,神色有些不自然。

澄觉送完衣服,其实该是离开的,可他注意到卷耳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带着的潮气。

“施主可是淋了雨?”

他的眼神里满是探究,看的卷耳有些心虚,躲开打量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道。

“早晨,我想出门看看来着,没想到雨下的那么大……”

才怪,其实他的臂弯太温暖,卷耳被他搂着一觉无梦睡的昏天暗地,等醒过来就发现外面的雨大的就跟泼下来似的。

再一想昨夜绛朱姐姐的叮嘱,就猜到这是她为自己留在寺里搞的小动作。

眼瞅着天就要彻底亮了,卷耳不管不顾的跳窗逃回西厢房,结果淋了一身的水。她法术学的不到家,避水之术不精通,还来不及把自己擦干,澄觉就找过来了。

“施主这一身打扮,出去为何?”澄觉半眯着眼透着丝丝不悦的情绪。也不知是不满她独自外出还是不满她淋了一身的雨水。

经他这样一说,卷耳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打扮,才想起身上穿的是他出家前的常服,女子着男装在寺院里走动怎么看都于理不合。

卷耳捋了捋耳边并不凌乱的头发,将发丝别在耳后,眼神左右飘忽。

而澄觉则直直站着,微抬着下颔,眼神清明似能看透一切。

“施主想说什么?”

他提醒她回答他的问题,可卷耳却仿佛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编好借口了吗?

“我、我就是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余光瞥见放在桌上的空碗,卷耳灵机一动,想了一个自认不那么蹩脚的借口。

澄觉愣怔,随即面露歉意:“是贫僧没想周到。”

“没事没事,一会儿我就下山了,饿一顿也没事的。”卷耳说着还冲他摆手,一副不愿多麻烦他的样子。

可她这么一说,澄觉原本丁点儿的愧疚感却被放大了。

“施主先更衣吧,贫僧去厨房弄点吃食。”

“嗯,那我就在这儿等你。”

卷耳倒也不留他,听话的捧着衣物走去了屏风后头。

澄觉没想她动作这般快,才说完话的功夫就去了角落屏风处,一会儿便听到“窸窸窣窣”的解衣带的声音。

他不敢再耽搁,赶忙转身打开门就要走。

可屋外狂风骤雨,手才稍稍用力往里带,一整大风就顺势吹来,推的他都不住往后挪了一步,冷风吹进屋,木门更是被吹的“哐哐”砸在墙。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座简陋的素色屏风被吹进屋内的风晃的前后摆动,似是随时都会倒下。

屏风后头更是诺诺穿出带着颤音的女声。

“澄觉~我好冷啊~”

屏风明明遮的严严实实的,屋里也没什么火烛照着,可澄觉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在勾勒着松柏苍翠的屏面上隐约能看出女子柔和弯曲的线条。

“澄觉,关上门好不好嘛~”

卷耳娇气的求他。

澄觉听不得这样的语气,也怕她受了凉,连忙关上了门,再次把自己留在了这间屋子里……

佛珠缠绕与掌心,面朝着晃动作响的屋门,澄觉紧闭双目口念心经。

脑中是成行成列的梵文佛经,可耳力却在黑暗中意料之外的敏锐异常。

微动的耳廓仿佛捕捉到身后有东西甩上屏风架的声音……

有重重的衣料滑落坠地的声音……

还有脚步的渐渐的靠近,带着若有似无的皂角香,听他身上一样的皂角香。

“澄觉,你为何对着门站啊?”

娇媚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的这一刻突然变得矫揉造作。

澄觉睁开眼,满目清明。

他想,这大概就是佛祖试炼他佛心的考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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