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可以,不、不过,你确定吗?”助理问得结结巴巴,像把人引入歧途,负罪感油然而生。而且池歌知道后,未来一段时间,他的日子不堪设想。

池先声再次确认,取出手机给他转账。

“这个出租屋真不大,”助理小声劝说,“15平米,放张床和桌子,只剩下这一丁点儿过道的地儿了。邻居都是早出晚归,一个月见不着人影。睡觉没问题,但住的时间一久,控制不住,难免产生压抑情绪,负面心理。”

“对我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池先声把袖口挽到臂弯,拢住丝帘系成结,开窗通风,“僻静、狭小、陌生、孤独,我希望身处这样的环境和状态中,不受外界影响,更好地达成心中所想。”

助理一时不解,勉为其难地收下乔迁礼。租金不算多,是在英国,并且有合租室友情况下,房租的十分之一。助理提出凑五、十整数,零头抹掉,池先声收下这份好意,没拒绝。

出国后,母亲承担他的学费,不包含日常开销、零花钱。池先声实现生活和经济双重独立,先后去过餐厅、超市、社区、邮局和图书馆打工。

随后,琴艺磨练精湛,有大大小小的演奏会邀请,演出费五成交还母亲,为这些年的付出,三成拿去捐赠,余下的用来改善生活,不多不少,刚刚好。

而现在多了这一出,似乎再次回到初去英国的时日,一无所有,手头拮据。除了此刻的内心,有所不同。

池先声和助理一起回到车中搬东西,墩布的木围栏、圆形窝、零食、瓶瓶罐罐的清洁和保健用品,再加上池先声的行李箱,来回三趟才取完。

已过晌午,两人找地方吃饭。

“方家营别的没有,小吃店特别多,尤其到晚上,凌晨两点下来,十家店能有七家不关门!烤串嗦粉关东煮任你选。”助理说到感兴趣的话题,眼里发光,笑得两颗大门牙收不住。

池先声跟着他左进右出,绕了四条巷子,来到一家拉面店,名字也奇特,叫猛汉的拉面。

助理站在旁边给他指,边说边咽口水,吃货本性暴露无疑,“前面巷口左转,有一家酱牛肉贼好吃,对面卖烤猪蹄的是她家亲戚,也不错。再过俩巷口,有个卖炸食的大爷,白天不出来,要等晚上六点,特准时。但到了那时候,摊前肯定挤满人,我最短一次等了二十多分钟,想吃得早点蹲守。还有早上,出了院子巷口,两溜小吃车,煎饼果子找红衣姐买,豆浆油条认准平头哥,卖饭团子的阿婆要给零钱,找不开……”

池先声一言不发,静静听着,助理讲了足足有十分钟,意犹未尽,奈何嗓子干得厉害,就此止住。

来到崭新的环境,东西一件件摆进去,空气中混有土腥味,脚下踩着细细碎碎的石子,都不过此时令人清醒,从现在起,眼前这片区域是他将要生活的地方。

猛汉老板身穿绿色恐龙头半袖,露半截胳膊,肌肉虬结,东北口音,一股谁磨叽削谁的劲儿。

“熊本叉烧面!还有吗?”助理问。每天限量的,食材不够没有,心情不好没有,下雨天也没有。助理惦记许久,一路念了有半路,各种彩虹屁花式吹,之后转过头问池先声要吃什么。

“一样吧,”池先声没有爱吃的汤面,不做选择,“要两碗熊本叉烧面。”

老板抬起眼皮看了看,没说话,转身回厨房,兼职厨师收银服务员。

用餐的人不少,两边靠墙处有窄桌,空几个座位,边边角角的,专为面壁而食者考虑。台侧有楼梯,台阶很高,灰纹理石铺就,台面干净,似无人经过。

“老板!可以上二楼吗?”助理大喊,视线在墙壁和楼梯间转换,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不愿面壁而食。

“可以!”隔着白帘,老板爽快,直接吼了回来,“你俩先亲一口!”

话音刚落,整个店的客人大笑起来,有装着平静心底偷乐,身子发抖的,也有喷了对面一口热汤,咧着嘴,拍桌狂笑。

一个短发女生头戴星形卡子,浅浅地弯起嘴角,提醒道:“二楼是情侣专座,像我们这种单身狗只能扎堆坐,不配享受的。”

池先声点点头,谢过。助理不是第一次来,明显知道,心怀侥幸,问老板,“就不能破一次例吗?”

老板简单粗暴四个字:“滚犊子吧!”

“唉,”助理蔫了吧唧,“我尽力了。”

池先声不介意,一楼二楼没什么区别。两人靠墙,分开而坐,中间夹6人。

身边人大口吃面,动作也大开大合,池先声擦过溅上桌面的汤渍,抬眼,海口大碗就落在了身前,老板速度快,没等几分钟,拉面细长,配菜鲜亮,汤汁也浓厚,除了没有叉烧肉和溏心蛋外。

“你可能上错了。”他说,拉面上搭配笋条、猪软骨、几粒玉米仁,绝对不会是熊本叉烧面。

老板甩了甩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挠挠后背,理所当然,“第一次来就吃招牌?那是不可能的,少年。”

“需要来几次?”池先声对食物没有疑问,口舌之欲轻,从筷盒抽出一双竹筷,包装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有些好奇。

“来到我觉得你的次数足够为止。”老板留下这句无比随性的话,而后离开,招呼一对进店情侣。

或许是特有的经营理念,池先声吃着一口面,缄默推想。对于第一次进店的人放出诱饵,越是得不到,越想要,而人以食为天,一日三顿吃什么不是吃,来的次数渐渐多了,总会养出惯性。

到时,哪怕旁边有同行开了家面馆,也不必怕,一样鲜少有人去,新店比不过老店,未知的比不过熟悉的,本性所至。

再加上只有情侣才能享受的待遇,无形中增加地位感,很好地满足了恋人间小小的甜蜜,变相秀恩爱心理。

而楼下的吃面群众也爱来,凑个热闹,吃吃狗粮,说不定哪天脱引而出,与另一位吃面单身狗携手走上二楼,脱了狗籍,人生得以圆满……

池先声抿了一小口面汤,放下木勺,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兴奋的惊叫,混着几人吹口哨声,狼嚎似的。助理一脸姨父笑,眯着小眼睛,有点痴呆。

他转过头,刚好看见恋人结束长吻,男生抬起手,抹掉女生嘴角残留的水渍,牵着手,走去二楼。

池先声一秒转过头,墙壁纯白,耳根发热。身旁的哄笑还未止住,他面不改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刚才的事只是错觉,右手持勺,微微低头,不慌不忙地喝下几口汤,抽出纸巾擦拭嘴角。

这种不正经的地方,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来。

助理还想多待会儿,倒了一杯茶,慢慢悠悠地品着,好像杯中是金骏眉,而非茉莉花茶。见他要走,一口灌下,放弃了吃狗粮的快乐。

“我再买些生活用品就够了,没什么大件,自己能解决,”池先声勉强能找到回去的路,来时记了七七八八,“下午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助理有些不放心,看了看时间,开车回去路程有半个多小时,揪了揪头发,只坚持再和他回去一趟,认认路,毕竟手机地图一到这个地方就晕头转向,不比老年痴呆强。

池先声自认不是路痴,实际也证明了这点,告别助理,路过轻食店,买了一份鸡胸肉,带给墩布。

回到院子,楼梯走下一个邻居,头发乱糟糟的,穿条纹睡衣,两眼惺忪,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

池先声与他侧身而过,突然被叫住。

“嘿,”邻居的鼻子用力嗅了嗅,“你手上的东西看起来很好吃。”

“××轻食餐厅,鸡胸肉套餐。”

“哦……”

池先声拾级而上,没再管这个小插曲。走时给墩布留下的磨牙棒消失不见,最终在床底找到。

他叹口气,撤开木围栏,抱起墩布,捂住眼睛,严肃道:“惩罚失明5秒,现在开始。5——4——3——2——1,惩罚结束,怕不怕?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做。”

“汪!”

墩布摇摇尾巴,绕着他转了一圈,蹲在地上,等待午餐。

池先声喂完鸡胸肉,把出租房整个打扫了一遍,地板、玻璃、床下、门把手、桌子缝隙,床上的东西全部扔掉,只留个空空的木板架子,他换水擦了三遍,要不是手头窘蹙,非常愿意买一个新的。

挂上纯黑色遮光窗帘,洗出新买的床品,晾在公用阳台,他取出行李箱中备好的床单枕套,铺了上去。在网上下单一套直播设备,一台刚好能带动游戏的电脑,并且在手机记账软件中,输入每一笔开销,才算完成今日定下的任务。

天边泛深紫,夜幕降临,池先声给墩布倒一碗狗粮,自己不再准备吃了。许久没这么累过,身体乏力,他洗完澡后,换上干净的睡衣,给池歌发了一条短信,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意识散开之前,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突然想起戚野,心中漫无边际地猜测,如果不曾爆出开挂事件,如果他走不出来。这一生,不会再有交集。

或许正是睡前短暂的一缕游思,梦中,池先声回到那天。

戚野身穿蓝灰条纹病号服,上衣松松垮垮,露出性感的锁骨,赖在床上,身体前倾,扬起下颌,声音暗哑:“很疼,你给我吹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认识戚野后,我学会了冷笑

队长:认识戚野后,我学会了助攻

助理:认识戚野后,我学会了真香

池歌:认识戚野后,我学会了骂人

猛汉:认识戚野后,我学会了恶趣味

先生:认识戚野后,我学会了示弱

——————

戚野:猛汉可是我最有潜力的儿砸,怎能不去他的店捧场?咳咳,就是死犟,二楼必须情侣才能坐,破毛病!也不知道随的谁,我都没上去过。但是,现在不同了……

先生:你要捧场还是要我

戚野:……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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