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好好说,咬人作甚?”晏长歌推开他。

她一身毛月色的袄裙,瞧着不起眼,头发也梳的规规矩矩,面具顶头上了,眼珠子乌亮,唇红齿白,说话轻软。

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晏长歌以为是自己出去了没带着他,安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今日不过是去了药铺,前些日子我眼睛不好,何嬷嬷也老毛病犯了。这些日子想了想,日后我若是出去了,没了家里庇护,总要习一门手艺,总不至于以后饿死。学医多好,饿不死,病了还能自己医治,一举两得。你说是不是?”

晏长陵皱眉,就着月色,好好看着自己的四姐姐,而后缓缓道:“你整日想的都是什么?姐姐总是瞒了我事情。你日后想的这么惨,殊不知你还有我。你一个女子,深宅当中,出行不易,哪个医馆被你诓骗收你了?想来要不了多少时日,你就学不成了。”

他把她拉到屋里,路上一言不发,晏长歌却微诧,他的眼睛太毒了。

进了屋子,里面一如既往空空荡荡,晏长陵一个人住在这里,先是为她点了一盏灯。晏长歌发现他身量又高了些,卸了妆容,不施粉黛的面容有些冷硬。

“姐姐为何总想着以后无依无靠?莫不是,有人在姐姐面前说了什么”晏长陵眯眼问道。

他穿着粉嫩的袄裙,身姿非常挺拔,一点都不女气,被他这么看着,晏长歌没来由地心里颤了下。

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晏长陵聪慧非常,见她那副静悄悄不语的模样,又问道:“你今日见了谁吗?”

秋风翻过墙头,月冷星寒,枯草泛白,明堂前亮堂一片。

晏长歌没打算瞒他,便将遇着纪禾一事说个他听。听罢他歪着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裙,随后食指和中指扯开了自己的系带。

晏长陵:“我也有事要告诉姐姐。”

从晏长歌的视角看,那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动作轻缓,一举一动仿佛都是有意的。露出肌肤泛着如玉的光泽,想来是滑腻亦如羊脂白玉。

她作为一个姑娘,都努力地正襟危坐,告诫自己,他只是在脱衣。

不过晏长歌看的出神,这冷风一吹,突然想,他好好的脱什么衣服??晏长陵衣服已经脱了上袄,中衣褪至肩膀,露出大半的锁骨。她忽地站起来把门关上,口里道:“真冷。”

确实是冷。

已经关了门,月光便从门扇上雕的碎冰纹间隙挤进来,落在她身后,发丝都仿若镀了银光,轮廓瞧着柔和。

晏长陵笑了笑,手上动作没有停止。

最后就剩小衣了,海棠红的,正是她第一次送来的那一套衣衫里夹的。不过晏长歌是个没出息的,眼见他还要脱,连忙道:“使不得了!如今夜里冷,你这样是糟蹋自己的身体!快穿起来。”

晏长陵默了会,从小衣里把两个垫着的馒头拿出来。

晏长歌瞪大了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有些不相信,手捏了捏,馒头都硬了,葱白的指尖颤了一把,馒头就滚到了地上。

咔哒一声,晏长歌一瞬间是思绪混乱。

“你……”她不知说什么好。暗自观察五妹妹的神情,见他的笑容,似乎都夹杂着苦意。

拿掉了填塞物,他胸前一马平川。晏长陵都这副模样了,便低着头,可晏长歌却误以为他是自卑。

把他抱着轻哄:“没事的,平胸也嫁得人。小一点好,我还羡慕不来呢。”

前世就有人借此骂她,田庄的一些二流子说出的荤话不堪入耳。她其实都束胸了。如今说的也差不多是真心话,联想到他自幼吃穿上,以为是发育不良。没怎么以为他是男子。况且,她若是男子,怎会无人知道,没有任何风声呢?

她印象里的男子,其实也就晏少谙深刻一点,肌理分明,肤色并非是这种白,眉宇英气。而他就稍显不足。

晏长陵拉着她的手,缺失,自己寻

晏长歌不愿过多接触别人的痛处,用力抽回手,帮他把衣服拢了拢。

“你好好的,不要挑食,会长大的。”

晏长陵的剪水眸似是初春破冰的春水,温柔清澈,眼尾挑起,嗓音沉沉。

“姐姐不明白吗?”

他这四姐姐是天真过了头罢。这么明显,非要他说出口吗?

不过既然如此,告知她自己的身份,不知她会不会疯了呢?晏长陵如是想,忍着没握着她的手探到亵裤。

前几日观大夫人的态度,几乎是放任他接近晏长歌,阖府知道他身份的寥寥无几,大夫人是其中之一,曾把他打得半死,最后却还是留了一条命。晏长歌是晏老爷的爱女,她吃穿用度上不曾亏待,但是教养方面,养的太善良了。人一善良了就免不了被人欺。

她如此放任,是想毁她名节乎?

他心里自嘲过,用废物利用其实更妥帖,一石二鸟。

“你还想说什么?”晏长歌道,“快把衣服穿好,今日我出去未带你是怕你丢了,上次被人群冲散我还是后怕。妹妹生的好,如今拍花子的多,姐姐是担心你。况且夜冷,你上次还跳到了湖里,这么不爱惜自己,我自然就不带你了。”

晏长陵不予回复,唇角勾了勾,哼了声就转身。腰腹结实,晏长歌多看了几眼,隐隐觉得,这五妹妹似乎把身子练得很好,臂上的肌肉要比她好看多了,日后打架应该很强。

“天这么冷,你跟我去听风馆好了,洗个澡,屋里有炭,暖和的很。”晏长歌道。

他褪了外衣,拉过被子,盖住了才道:“姐姐日后可要注意了,不要随随便便邀人去你房里睡觉,勿论男女。”

“为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

她举着灯,灯灭了,外面门窗也都被她关上,此后无声。晏长陵知她是走了,便褪了小衣。被褥暖和,半梦半醒间身上一重,他下意识睁眼,厚实的被褥压过了头,眼前一片黑暗。

嗅到熟悉的馨香,他心里一动。

闭了闭眼,他稍微一动就会蹭到她,这之后听见她趋于平缓的呼吸才离了她远一些。

那股幽香无处不在,晏长陵心里有了一丝悸动。

*

这一夜过后晏长歌对他更好,几乎是要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每日嘘寒问暖,晏长陵却不动声色与她保持了些许距离,读书照旧。

夜间她翻墙出门他会给她搭把手,时不时随她一道。

*

话说晏长歌在医馆当中是个特殊存在,一开始就戴着面具,大夫还以为她脸有缺陷,打算教她如何保养祛疤之类的。

晏长歌也是后来才搞清楚,在与医馆的人熟悉后才婉转表示,不必对她特殊,她虽然是个姑娘,却也是能做很多事的。

纪禾翻看账本之时大夫跟他说了这事,他便放下账本,捧起那杯沏好的热茶,氤氲的热气依稀挡了他的眉眼。

他唔了声,还是道:“那就多教她强身健体好了,不必叫她干太多活,好生照顾着就是。”言外之意就是叫大夫照看她的身体,随便教教,不求她会,只求她开心。

六十岁的老大夫点点头,犹豫道:“她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甘心的,我见这姑娘似乎是真的想要学医学出点门道来,可惜她不是十分的聪慧,我这般若是敷衍,那不大好。”

纪禾莞尔,眼里带笑,一身荼白的襕衫衬的人很端方雅正。

“放心,她不会那般想。”

老大夫:???

他继续看起自己的账本,随口道:“她以为医者仁心呢,你收了她,她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怎会诓她?”

日光透过槅扇,晒的桌上都暖暖的,他白皙的手指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面,再让大夫回去之前叮嘱了一句。

“没事还是多教她一些人世险恶为好。”

……

纪禾的书房安静了一会,书肆老板又在外揣着书稿来了。

“少东家!之前那位姑娘又送了一份书稿到咱们这儿!写的很有意思,还请少东家过目!”三十岁的刘掌柜激动的方言都蹦了出来。

小厮请他进去说话,摆了茶,刘掌柜牛饮一杯擦了擦嘴,面上发烫,一路跑来都没怎么喘气。十分激动。

纪禾从里面出来,见他这样子,摆手,叫他先平静一下。

刘掌柜道:“我觉得如果把她这书刊印了,一出世那肯定就大受欢迎!”

“什么书?”

“《雪中悍刀行》,这是第一卷!”他激动的仿佛手上的书稿都是黄金。

纪禾笑笑,接过去,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轻飘飘一句话把他打发走。

依然是破破烂烂的字,他很嫌弃,心里其实知晓苏静华是写不出来的,可就是心痒她是从何处抄袭而来。

看完了第一卷,他把自己关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