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茗捧着温热的白水回来时,见王妃大眼微微低垂,似乎在想什么,星眸雪腮,如今嘴唇泛着不一样的红润仿佛涂了口脂一般,美是极美,但是真真是惹人心疼。

今日王妃走后,她一直在远处焦急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个小太监叫去宫外马车外候着,她才看到王妃脚步发虚地上了马车,还是殿下将王妃抱进院里,又让罗枝去传郎中,她一触额头,王妃不知何时发起热了!

这时,两个丫头一个端着一碗泛着苦腥热气的汤药一个端着漱口润嗓的上前,脸上带着笑意:“王妃,奴婢罗枝(罗玉),奉御王殿下之命伺候王妃起居。”

陶陶抬眼,这两个丫鬟她认识,两人都是今天扶她出宫门的,可是那时她头昏脑胀,又余悸未消,所以没有仔细看。

陶陶这才有时间打量,叫罗枝的鹅蛋小脸,弯眉弯眼,厚厚的耳垂,挺喜庆的模样。

而叫罗玉的是单凤眼儿,厚嘴唇看起来干练得体。

罗枝这个丫头也不认生,笑眯眯地:“王妃汤药熬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陶陶见黑乎乎还冒着浓烈苦涩味道的一大碗药汁,瞬间拢起眉头,屏息道:“你出去吧,药放在这里,我待会儿自然会喝。”

“是王妃,那奴婢先出去了。”

提到辞琰,陶陶想起在宫中看到洛如言珍而重之的手帕,她下了床到桌前自己倒水喝,唤了声听茗,“把那床绣着湖景的垫被拿过来。”

听茗应声,去躺椅上取过垫被,呈了上前,“王妃。”

陶陶慢慢接过,双手触摸上去,指尖泛起润泽的凉意……

虽然,它是不起眼的灰褐色,但是与女主今日引得满堂喝彩的长裙一模一样。

这时陶陶听见外面丫鬟齐声请安。

男人透过寥寥天光,光影纷繁,身形高大,面容冷峻。

辞琰坐在桌前,喝了一盏茶,嗅着苦涩的药汁,男人抬眸道:“王妃可是想让本王就着汤药饮茶。”

闻一闻又不会怎样!陶陶偷偷对男人清贵的侧脸皱皱鼻子。

陶陶鼓鼓嘴:“我晾凉在喝。”

她放下手里的雪蚕丝垫被,这么大且好的料子,做成被子,如果让那几个侯府夫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痛心疾首。

所以——他是骗人了?

又骗她!

陶陶小生气道:“殿下,妾身今日在宫中听闻,这世间有一种蚕叫雪蚕,生在高山雪峰极为难育,一块巴掌大的雪蚕丝也是千金难得。

雪蚕喜凉,遇热火温烤,方吐血成丝,今日席间几位侯夫人将雪蚕丝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说得头头是道,那几位夫人还说,雪蚕丝制成衣料触感冰凉沁人。

这让妾身忽然想起,妾身的一床软被和名贵的雪蚕丝十分相像。殿下能让老仆放开手脚用雪蚕丝做一床垫木椅的凉被,御王府真的揭不开锅了吗?”

男人淡淡道:“王妃从哪里听说王府揭不开锅的?”

陶陶道:“谭总管说的!”

辞琰啪地放下手里的杯盏,陶陶吓了一跳。

“文南。”

一直候在外间的文南低声道:“爷,谭扇子妄言,当依规矩处置,杖责五十。”

谭管事撒谎?陶陶奇怪:难道谭管事整日愁眉苦脸,是做给她看的?

“嗯。”

文南领命告退,陶陶却有些慌,昨天那个胖子大叔才一身血,负荆请罪。

“哎!等等!”她答应求情的,今天一句话不对,却让辞琰气怒!这不是让她成罪人么?

陶陶连忙起身下床,走过去:“殿下,是妾身搞错了!御王府一切都好!”

文南站定解释:“王妃大量,但是实在是谭总管出言不逊,妖言耸听,必须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陶陶给男人递了杯茶,转移话题:“殿下,我今日准备让丫鬟做一桌驱寒的锅子吃吃,殿下待会儿要是没要紧事,不如一道尝尝?”

男人冷冷道:“不必劳烦王妃,本王不曾入空门修习,不食素斋。”

陶陶心里没底地商量:“殿下,那让谭管事多采购些鲜肉怎么样?”

“嗯。”

陶陶隐约听出一点儿苗头,解释道:“殿下,妾身原本想着为您分担,可是今日才知道一切都是我和谭管事沟通有误,既然府内一切都好,自然不会委屈了殿下的尊口。”

“既然王妃求情。”辞琰过了许久道:“文南,将人敲打几下就罢了!”

“是,爷。”

总算求对了情!她暗暗吐出一口气。

罗枝瞅着桌上的药汁晾凉得差不多了,笑嘻嘻地提醒道:“王妃,该喝药了。”

“哦,我感觉好多了,放着晚上临睡前喝。”陶陶看了眼散发着大大三个字“不好喝”的中药,解释道:“我觉得——睡前喝药,效果更好。”

听茗无奈道:“王妃,这碗汤药是现在喝的,晚上那份已经在煨着了。”

“!”

辞琰淡淡道:“既然夜间效果更好,罗枝,你在王妃睡前,将两份一并呈上给王妃。”

陶陶连连点头,应“好!”

现在喝了恐怕待会儿舌尖直犯恶心,连火锅都吃不下去,还不如留到晚上,晚上的药晚上再说!

听茗站在一旁,看着王妃对汤药避之不及的模样,有些头疼!

陶陶却头不疼了。

晚上做了火锅,一个是适合辞琰吃的清淡白腻的锅子,一个是她爱吃的红油辣锅,两边都放了牛骨髓熬煮,看着红艳艳的小锅子,和切得漂漂亮亮的肉片蔬菜,陶陶食指大动。

她坐在大爷的侧面,于是十分自觉地捏着公筷在清汤里烫着肉片儿,鱼肉片儿,不喜欢青菜?她赶忙烫了大片的黄瓜、绿叶香菇进锅里!

陶陶见那边儿慢悠悠煮着,也不慌乱,又给自己这里添了些鲜藕片儿,牛肉菇类……

炭火十分充足保温,牛肉熟得快得不得了,她捞起牛肉吃了片儿热辣鲜香的牛肉,烫得直伸着舌头“呼呼呼!”她吐着热气儿也不甘停嘴。

陶府没有蓄热时间长的锅子,这是她前些天她试着交代给谭管事,让谭管事去办的,谭管事动作快,几天的功夫,就送了几个十分精巧的小铜锅到漠林院。

陶陶给辞琰碗碟里放了烫好的牛肉蔬菜,辞琰嗅着近在咫尺浓烈的辣椒味道,吃着清清亮亮的牛肉。

陶陶见此不由献宝:“殿下想试试这个吗?”

男人没有反对,她夹了块红艳艳的牛肉放在男人碗里,他用筷著拨了拨盘子里被红油包裹的肉片,很快,陶陶就看到对面的人俊脸浮起辣意催发的红。

“很辣吗?”陶陶,“还好哇!”却也微窘,不能吃为什么不拒绝啊!

她浑然忘了是她主动提的这茬。

而对面的人嘴唇也渐渐浮起一缕诱人的嫣红,配着好看的俊颜,像一朵摇曳的娇花,实在惹人怜惜呢!

这么偷看着,对面的人睫毛动了动,奇怪,今日他眼睛会时不时睁开,这样是在活动眼皮眼珠吗?

想到他的眼睛,陶陶也更怜惜了,又烫了鲜嫩的肉片放进他碗碟!

一餐饭罢,陶陶吃得肚皮圆圆,到处走走消食,想到什么,她悄悄转到寒竹阁。

她的嫁妆库却是好位置,十分的宽敞还遮光,平常都是由听茗掌管钥匙。

再怎么说是女儿出嫁给御王殿下,魏晚照给她备足了嫁妆单子,也许,是她没见过世面,珠宝玉器家什摆件、再加上能生钱的几个铺子,反正是够用一辈子也用不完的了!

可是,这次,她不是来看她的宝贝嫁妆的!

她来到角落,那里放置着数个红箱,看着漆木却锁扣精良的巨大木箱,她掏出一把钥匙,这,是辞琰遗落在枕边的。

试探着放入孔洞,咔哒一声,锁扣开了,她推了推,像潘多拉魔盒开启,很重,费了力气,才打开了沉重的木箱。

回到漠林院,她心跳地得特别奇怪,坐在漂亮的秋千上慢慢晃悠,今天吃了好多!但是她没有罪恶感,她今天生病了呢!

这时,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传入耳:“王妃,汤药已经熬好了,您是现在喝还是入睡前喝?”

她偏头,两碗药汁映入眼帘,没错!两碗!

她喝掉两碗不会当场暴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