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士言,皇后是被相克之人冲撞了,才会露出小产之兆,皇上依之所言,让御王妃在佛堂为皇后娘娘抄写经书,诵经祈福,合德,你去寻笔墨纸砚来!”

门外的太监连忙行礼:“是,娘娘,奴才这就去!”

可是她这一番话,不知是说给那个叫合德的太监,还是,说给她的!

皇上的令,那她,是必须在这里抄写经书了吗?

佛堂门被人推开,陶陶转身,看到的是女主,她面带微笑地跨步入内,屏退伺候的人,女子刚一进来闻到浓重的香烛热气,她皱着眉头伸出面巾掩在鼻下。

“御王妃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红唇一勾:“皇后体弱,一直汤药不断,此次好不容易孕有龙子,阖宫上下宫廷内外都毫不错眼。”

陶陶抿唇,这位陈皇后她是了解了一些,皇上初登帝位,几月前国丧才过,所以后宫不算充裕,基本上都是太子时期的老人,所以不过两个嫔妃各生了一个小公主。

六年前,陈皇后还是太子妃时,曾孕有一子,但是胎相不稳,据说生出的是死胎,让所有人都惋惜不已。

不过那时的陈皇后无法接受孩子死去的事实,常常流泪提起那位死婴,幻想他还活着,每每到了夜里,还会抱着她为小皇子缝制的小袄哭泣。

所以自那以后,那时的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两人情分渐浅!

而如今时隔六年,皇后再度怀孕,前朝后宫都是观望着。皇室重嫡重长,若是这一胎是个皇子,那太子之位基本上就确定了!

舒贵妃接着道:“皇后娘娘今天不过与御王妃见面,就几近小产,如今皇子尚保,方道长却也说,是您与皇后娘娘相克,所以……”

“所以让我诵经祈福?”

洛如言勾唇:“自然,这是圣上的决定,希望御王妃这几日能静心抄写,诚心祈福三日,祈求菩萨庇佑我大魏皇嗣。”

陶陶抬眸目光久久看着对面的人。

如今,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还用说吗?这般想着,洛如言笑了:“祈福若想诚心,御王妃不如——跪着抄写佛经罢!跪个几日换得皇后娘娘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实在是大功一件!”

扬声道:“合德,给御王妃垫好毡垫!御王妃跪下抄写,更显心诚。”

“是!”

陶陶侧头,就看到门外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笔墨纸砚一一放置在矮桌上。

舒贵妃想到什么,冷声道:“御王妃,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平安与否,都取决于您是否诚心!若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不测?那便是御王妃心不诚了!”

陶陶心里一滞,那么,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出事,她就担上了残害皇嗣的罪名?

更何况,已是病死结局的皇后,哪里能保下皇胎?

小说里原主是没有入宫的,所以这些根本没有发生,可是这个时间,发生了什么……

陶陶拧眉,不!她忽然想起,一位嫔妃曾因构陷女主被女主反击,最后杖毙而亡。

那,又是什么罪名能让一位嫔妃落得如此下场?会是这件事吗?

那么,是不是她今日进宫,蝴蝶效应之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这才将罪责推在她身上……

“这里的香实在有些熏人呢!”舒贵妃扬手遮住鼻子,娇笑道:“王妃还请快点儿跪下,本宫也好给太后娘娘复命。”

她手上是牛奶般雪白的雪蚕丝巾帕,那几位候夫人说,这雪蚕丝孕中的皇后一星半点儿都没有,后宫独一份儿的尽数送到舒贵妃宫里。

女主有皇帝做坚实后盾,难怪有恃无恐。

舒贵妃灿然一笑:“御王妃,请吧!”

她慢慢跪下,握笔,一笔一划书写。

不知写了多久,待得两大张写满,她被烟熏火燎得头脑发昏,冷汗慢慢滴落。

她膝盖下的草毡十分坚硬,但是陶陶已经感觉不膝盖的疼痛。

洛如言勾唇,原本刁蛮蠢货,如今在她身边连大声反驳都不敢,她心中畅快不已。

微微一笑:“小贵子,你在这里候着,御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到本宫宫里告知!”

意料之外的是,刚出佛堂,一个不速之客就来了。

太后身边的巧嬷嬷带着一个陌生男子来到她面前。

问安以后,巧嬷嬷切入正题:“舒贵妃,不知御王妃可在内?”

舒贵妃抿唇笑道:“御王妃心诚,正在佛堂内为皇后娘娘书写经书,若无要事,不便打扰。”

舒贵妃瞧见巧嬷嬷身后站着的清秀男子,转移话题:“这位是?”

“娘娘万福,小人文南是御王派来,特来接御王妃回府。”

文南扬手,身后的两个侍女入了佛堂。

然而紧闭的门一打开,一个清丽的身影正跪在地上执笔抄写佛经。

两个侍女见此,大步迈进佛堂,“王妃,奴婢奉御王之命前来迎王妃回府。”

辞琰,陶陶倏地抬眸。

他派人来救她了吗?

在两名侍女的扶持下,她出了佛堂,陶陶站在烈日下也有些发冷,但是好在头晕憋闷的状况好了许多。

巧嬷嬷自然也看到了陶陶的不适,不由冷冷一笑:“舒贵妃,老奴前来是有要事,扶清大师今日入宫为太后娘娘和永嘉公主批福,方才得知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扶清大师特地为皇后娘娘卜了一卦。

扶清大师神妙不已,竟然算出皇后娘娘乃是奇香入体,紊乱经脉,这才差点导致小产,结果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很快在娘娘的寝殿里找到带着残香贴身衣物。

经由太医验看,查出衣物被麝香熏染,只是爱用香的整个后宫只有舒贵妃和刘嫔,不知舒贵妃能让老奴派人将娘娘的宫殿搜查一番?”

舒贵妃抿唇一笑:“清者自清,本宫自然愿意协助嬷嬷办事。”

但是笑意却很浅,也不知这位拂一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句话就让太后深信不疑。

陶陶望向这个女人,突然被陷害,她这才明白:原来这里的规则,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冷冷道:“贵妃娘娘说,若是想让皇后娘娘顺遂诞下龙子,必须得由妹妹下跪祈福三日,可是既然是人为,那这祈福可还算数?妹妹可以归府了罢!”

“自然可以,御王妃请便。”舒贵妃僵硬一笑。

巧嬷嬷咬咬牙,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狐媚子竟然敢阳奉阴违,明明是让御王妃抄抄经书,结果却私自改成让王妃下跪祈福三日?

可真是位好样的!

陶陶淡淡道:“残害皇嗣其心可诛,陶陶只愿皇后娘娘能早日诞下麟儿,一偿姨母皇孙承欢膝下的心愿。”

她拿出一张抄写得满满的经书:“巧嬷嬷,您能否,将这清心咒带去钟萃宫。”

“御王妃跪着抄写下来的!”巧嬷嬷睨了眼舒贵妃,“老奴一定带到!”

文南颔首:“王妃……”

她点头:“回府。”

身上的香火的气息,想到什么,陶陶忽然回头:“贵妃既然爱香,今日为何没有用香?”

巧嬷嬷恍然微微一笑:“谢御王妃指点!”恐怕——是做贼心虚了!

这场戏散场了。

陶陶蔫蔫地出了宫门,与女主突然间就要她的命相比,她的攻击力好小……

被扶着上了马车,车帘撩开,车内已经有人,是辞琰。

回去的路上她仍然没有缓过劲儿来。

此时坐在车内,她仍然感觉遍体生寒,她差一点就卷入残害皇嗣一案。

马车并未驾离,不知过了多久,文南立在车外,禀报道:“爷,巧嬷嬷传话,舒贵妃宫里搜出麝香香料,证据确凿,太后雷霆震怒。”

男人云淡风轻点点头。

陶陶偷偷看着辞琰玉雕般的俊脸,她想,如果舒贵妃那么傻地把明晃晃的罪证放在自己宫里,那么也不会出那位嫔妃被杖毙的情节,所以,这个时候,要是还不知道是谁救的她,她才是傻瓜。

她垂头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头顶没有动静,是觉得她丢脸吗?她抬眼,就看到辞琰微眯的双眼,像是在看她,不,他看不见啊!

她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墨痕:“我是不是很没用。”

“以后多看些书,长些记性。”

她倦倦道:“看什么书啊?”

“只要不是杂书就好。”

“……”

她点点头:“殿下,我以后要宅斗吗?”

“和谭扇子?”

天,谭扇子知道会哭的!刚才还自厌的心情因为这啼笑皆非的一句话而消失。

她憋着笑扑倒在柔软的垫被上,头疼,眼皮也沉重,一下子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到额头被一双微凉的手触摸,和注视。

再次醒来,天已经将将抹黑,听茗坐在床前摸了摸她额头,关切道:“王妃,您发热了一天,难怪今早看您脸色有些发红,您今日好去宫里,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我发烧了?”陶陶后知后觉摸摸额头:“嗯,难怪有点晕。”

她探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烫,应该是低烧。

嗓子有些发干,她咳了咳:“听茗,我喝点儿水。”

“是!王妃。”听茗连忙去桌前沏了一杯热茶。

“要白水吧。”

“好!王妃稍等!”听茗转身出了房。

陶陶靠在床栏,想到她在马车上听到的文南的话,难道巧嬷嬷的热忱是因为,她是辞琰的人,可是,她是魏晚音身边最信赖的嬷嬷啊!她,错估了辞琰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