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洛叶怀疑自己听错了。

电话那头的夏亦可道:“再说一遍也改变不了事实,胡莱他老婆出车祸了!”

洛叶狠命掐了下大腿,非常疼,不是幻觉:“送医院了么?人现在怎么样?!”

“在人民医院抢救呢,你快来吧!”夏亦可的语气听上去很焦急,不用猜也知道多半很严重。

“好好,我马上就到,你替我照顾下老胡多谢多谢!”挂上电话,洛叶抄起车钥匙就要往停车场跑,程默急忙跟上。

他们一路压着超速的临界赶到医院,洛叶疯了似的找寻急救室,其间还被路过的大夫喝住,明令禁止他在走廊里乱跑。

程默一面赔不是,一面打听急救室的位置,拐过几个弯后,他们终于见到等在急救室门外的胡莱他们。

洛叶迎着老友跑了过去,急切打探伤情:“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胡莱正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双手掩面,默默祈祷母子平安,他现在就像个被怒火与怨念填满的煤气罐子,只需要一丁点火星就能将他引_爆,而洛叶恰巧就是那不合时宜出现的可燃物,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胡莱压抑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一夕之间全部爆_发出来。他腾地从座子上站起,抡起拳头照着洛叶的脸打去。

洛叶没料到好哥们有朝一日能对自己挥拳相向,来不及闪躲,腮帮子正中一拳,整个人重心一偏,踉跄几步差点摔个大马趴。

“洛叶!!!”程默冲上去扶住洛叶,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检查伤势,看他右脸通红,程默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你怎么样?!很疼吧?啊?”

毫无防备受到全力一击,洛叶痛到生_理泪都流下来了,想说自己没有大碍却连发生都困难。

胡莱并未解气,还要补上几下,夏亦可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你冷静点儿,都什么时候了,打他有用吗?!”

胡莱试图挣脱她的束缚,但对待女人他还是有所顾忌的,没有用上太大力气:“你撒手!”

夏亦可担心胡莱继续动粗,连连呼唤站在一旁的会计来帮忙,不过会计似乎不想掺和进来,一步三晃地踱过来,象征性地拽了拽胡莱的衣服:“行了行了,消消气,动静闹大了医生该哄咱们了。”

“你们都起开,就是他姓洛的害了我媳妇,我不揍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一顿天理难容!”

自己的恋人被打了,对方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而且打一下不够还骂骂咧咧,程默当时就火了:“你折腾够了没有,这儿是医院不是你们家!想打架出去打,我奉陪!”

经过之前种种,胡莱对程默早已是满腹怨怼,见他还敢露面亦是怒火中烧:“打就打我怕你!”

程默放开洛叶,回瞪胡莱:“谁怂谁是孙子!”

哗啦啦啦,急救室的大门从内侧推开,主治大夫走了出来:“哪位是伤者家属?”

胡莱闻声挥开两旁的夏亦可和会计:“大夫是我是我!我媳妇怎么样了?孩子保得住么?!”

大夫摘了口罩,短促地叹了口气:“大人保住了。”

“那,孩子呢?”

“抱歉,我们尽力了。”

胡莱拉住医生的手,“不是,四个月了,孩子都该成型了,怎么说没就没了,大夫,大夫,是不是搞错了,您再好好看看!”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伤者送来得太晚了,能保住大人已经是万幸了,节哀。”说罢,主治医生拍拍胡莱的肩膀,快步离开了。

“老胡,往好了想,嫂子没事。”会计安抚道。

胡莱什么也没说,直愣愣盯着急救室的门出神。

洛叶知道现在接近老友只会让他情绪更为激动,可他必须弄清事故的原委才能想出对策,会计当初是胡莱招到公司的,他明显向着自己的“伯乐”,从他那儿估计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只能寄希望于夏亦可了。

他捂着脸,正要发问,程默已经读懂他的心思,先一步开口:“可以说明一下情况吗?”

夏亦可没打算隐瞒,原原本本道来:“胡莱他媳妇身体不大舒服,想去社区医院检查,当时家里就她自己,一直没等到胡莱回家,她就独自下楼了,没想到在小区里被车给撞了,那司机也是缺德,肇事逃逸,等到有人发现胡莱媳妇再打120已经晚了。”

程默皱皱眉:“所以洛叶之前去胡莱家里没找到他们两口子。”

夏亦可点点头,看向洛叶:“应该是正好错过了,听会计说胡莱今天早晨后给你打过电话,你一直不接。”

可不是一直没接么,那时候俩人正在客房的大床上做准造人运动呢,哪儿有工夫接电话啊。程默脸一红,低下头看鞋尖,洛叶把手搭在他肩头,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我调了静音,早上起得也晚,没听见……”

夏亦可无意指责已经发生的事:“胡莱当时是想管你借钱交住院费,毕竟那个混蛋司机现在找不着人。”

程默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洛叶做过的补救:“他发现没接到胡莱电话后立马去他家找人,哦对了,还有会计家,这俩人都不接电话。”

夏亦可无奈地耸耸肩:“出了这么大事,胡莱肯定在气头上,人之常情。”

洛叶:“医药费交了么?我带着信用卡呢。”

“留着你的臭钱给他花吧,别跟我假惺惺!”胡莱突然咆哮,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如果目光能喷火,他此时一定要在洛叶和程默那两个“狼狈为奸”的“恶心情侣”身上灼出几个血窟窿!

夏亦可转身朝会计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好好安抚胡莱的情绪,再回过头来对洛叶道:“放心吧,我已经垫上了。”

程默:“他给你打电话了?”

夏亦可小幅度摇头:“我有个亲戚住院,我今天来探病的,恰巧在交费的时候遇见他俩,就一块儿交了。”

“谢谢谢谢,我把账转给你。”

洛叶在微信上忙按一通,分批次打了两万,夏亦可没收:“住院还要买很多药呢,你准备着多跑几趟交费窗口吧。”

那边胡莱一把推开会计,怒气腾腾地冲过来,脚下生风,砸得地板砖咚咚直响。程默见势不妙,上前半步挡住洛叶,生怕他再吃亏。

胡莱恶狠狠剜了程默一眼,随后深深吐出几口气,尽力保持镇静看向洛叶,但表情还是苦大仇深的:“欠你的钱,等这事过去就还你,连本带利。”

他一直说手头紧,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大方起来了,洛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不急着用钱。”

“洛叶,这些年你很照顾老同学,我胡莱恩怨分明,发自真心感谢你。”胡莱欲言又止。

“你说这个干嘛……”洛叶拧紧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似乎猜到胡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了。

“但是为了生意的事,害了我媳妇孩子,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胡莱紧咬着下唇,天生的厚嘴唇被牙齿硌得发白,拳头攥紧再松开,如此反复数次,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出口,“咱俩得交情到此为止了,摄像师你再招一个吧。”

“老胡……”洛叶伸出手去想要拉老友的胳膊,被他躲开了。

两人对面而站,谁也没再吭声。

没过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数名医生护士推着个晕厥的女人出来,胡莱和会计很快围上去询问情况,夏亦可颇为同情地看了洛叶一眼,也跟了过去。

洛叶愣在原地,向来笔杆条直的脊背忽然间被无形的重物压弯了,他一语不发,眼睛却还望向胡莱远去的方向。

“洛叶,洛叶。”

“嗯?”听到程默的呼唤,洛叶这才回过神来。

“脸还疼不疼?”

“哦,没事了。”

“让我看看。”程默走到他正前方,看着他红痕未消的脸,满心满眼都是担忧,“回去我给你抹点云南白药。”

洛叶无精打采的,但还是挤出个笑容:“嗯,好,咱先回家。”

看他失魂落魄地往大门口走去,程默叫住了他:“小叶子!”

洛叶停住脚,刚回身,就被拥进温暖的怀抱。

“橙子?”

“你还有我。”程默牢牢抱住他,用有生以来最温柔的嗓音宽慰他。

洛叶吸了吸鼻子:“谢谢。”

程默有意按住他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想哭也没事,别人看不见。”

洛叶乖顺地偎在比自己稍矮些的男孩身前,两只胳膊环上他的腰,糯糯道:“没有,就是鼻子有点酸。”

旁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像看怪物似的,有不少还在窃窃私语,程默面皮薄,有心离开:“好多人在看……”

“再让我抱会儿好不好?”他开始撒娇了,程默最素来吃软不吃硬,又赶上这个档口,引人注目就注目吧,只要他能好受些,别的都不在乎了。

柔软的黑发轻搔着下巴,弄得程默痒痒的:“嗯。”

“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