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挽安抚了公主一番,便放她与夜弦回了芙清殿。

纪千尘早猜到谢挽会说些什么,不过是说市井传言不可信,谢明渊和苏锦儿的事,想必是个误会,叫她与明渊表哥好好相处,以备日后大婚。

谢挽留下谢明渊一人,冷着脸对他说了一句话:“若哄好了公主,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岂止一个女人,你可别因小失大!”

谢明渊抑郁不过,眼前的事实就是,公主可以放火,他却点不得灯。

公主生来就是皇储,公主若与他大婚,日后登基,他便是君后。女帝可以有整个后宫,而君后哪有三妻四妾的道理?

公主若是不愿与他大婚,那么更糟。他得守着谢家人不问朝政的承诺,当一辈子夜鹰阁的阁主,远离权力的中心。

公主对他的喜欢,是他一飞冲天的登云梯。可现在,公主长大了,有主见了,以前他觉得轻言软语地哄着就行的小姑娘,竟然喜欢上了别的人,还为此大动干戈,废除了一宫的夫侍。

谢明渊离宫时,心事重重。他这段时间得收敛些,不能再去找苏锦儿了。若是坏了大事,谢挽气起来,会杀了苏锦儿,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这边,纪千尘和夜弦一离开雅南亭,俩人便各自换了副嘴脸。

彼此横眉冷对,半晌没说话。夜弦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上天不公!公主还了一群人的清白,独独毁了属下一人的名声。真看不出来,公主一个小姑娘家,心够大,脸皮也够厚。”

纪千尘偏不恼,扬了扬嘴角:“是你自己要选择和我做一根绳上的蚂蚱,给本宫做夫郎,那也是天经地义。”

夜弦不屑地瞟她一眼,显然很瞧不上她这只没用的蚂蚱。

她笑嘻嘻地凑上去,与他耳语,落在外人眼中,是说不出的亲昵。“你可别说你给我下药,只是因为怕我垂涎你的美色,对你为所欲为。你留在本宫身边,是想拿本宫做幌子,自己行事方便吧?”

纪千尘现在想来,当时她在夜鹰阁那么轻易地找到了夜弦,没准儿,其实夜弦也在借机接近她。只不过,他只想留在公主身边,并不想出卖色相。

夜弦的语气骤冷,眸中也掺了一丝阴寒:“公主继续说,属下意欲何为?”

这个,纪千尘猜不到。

这皇宫里值得让人惦记的东西很多,最有吸引力的,当然是那张龙椅,最没吸引力的,大概就是她这位废柴公主。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很显然,夜弦接近她,但目的一定不是她。

谢挽的身边已经有了夜朱和夜丝,那么留在芙清殿,把公主控制于掌心,是最佳的选择。只是有一点,纪千尘想不通。照说夜鹰阁的暗卫都是从小接受忠君思想的洗脑,把主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夜弦的行为,当真让人费解。

“不急,咱们留着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时,秉烛夜谈,慢慢地聊。”

夜弦咬牙冷笑:“这世上,还没有一个女子能要得起我来当夫侍。”

然而,这事儿既然女帝已经答应了,便由不得他不肯。夜弦打从今日起,便不用上屋顶去当值了,俩人刚到芙清殿,就遇上佩英姑姑派来的人,说是来给夜公子送东西。

夜弦生平第一次不当暗卫当夫侍,随手把送来的箱子一掀开,便深悔自己还是太年轻。他那白皙英俊的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顿时七彩纷呈,煞是好看。

他干咳一嗓子,连忙又给盖上了,抿着薄唇半晌没出声。纪千尘看他的表情就已经猜到箱子里会是些啥东西,左右不过是几本画册,外加药膏用具之类。

夜弦成天地舞刀弄剑,何曾见过这些东西,乍一看见,心虚得紧。

高公公那边办事效率也是极高的,他已经差了人过来,打点美男们出宫的事宜。纪千尘再次慷他人之慨,拿了些银子出来,分与众人,叫他们好出宫后谋个营生。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得了银子心下欢喜,竟还特意跑来,叩谢公主不染指之恩。纪千尘抽一抽嘴角,听见夜弦这会儿憋都懒得憋着,直接笑出了声。

也有那么几个真心想给公主做夫侍,不愿出宫的,不管公主废不废柴,好不好色,总之公主生得美,而且跟着公主有饭吃。纪千尘懒得废话,直接让人往外请。

“折腾这半日,本宫也乏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夜弦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屋歇着了,谁知她接着说:“来人,伺候我俩沐浴。”

他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她居然来真的啊?若不是当着许多宫人,他真想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想想自己的小命儿。

他决定了,一定要看着她毒发一次,让她长点记性,以后她才不会自作主张!

芙清殿仅次于女帝的寝殿,内有一方涟漪池,乃是引温泉水,四周玉石砌成。

温润的水汽,粼粼柔波,让人看着就舒服。夜弦猜不出宫女们往池子里加了什么花露和草药,闻着既有恬淡的花香又有清苦的药香,沁人心脾。

然而他没什么闲情雅致,站在池边绷着脸不肯下去。

纪千尘催促:“快脱。”

“……”他趁着当下没人,咬牙切齿地反问:“你这个女人,要不要脸?”

她轻笑:“不管你从前是听谢明渊的,还是听母皇的,如今进了芙清殿,明面儿上本宫才是你正经的主子。”

“主子是主子,正不正经你心里有数!”

若不是此刻芳苓带着几个宫女进来了,他自己都不保证会不会马上采取暴力解决问题。

几人放下手中物品,纪千尘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跟前伺候。芳苓也从没见过这场面,想是公主不方便,她当下红了脸,低着头目不斜视,领着几人退到金丝帷幔之外。

夜弦不磨叽了,示威似地开始脱衣。她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不怕,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摊上这事儿,还不知道吃亏的是谁。她执意如此,可别后悔!

他干脆地几下子脱光,跳进水里,水波围着他一圈圈荡开。池里的温度宜人,让浑身的毛孔瞬间舒张。

夜弦笑了笑,转过身来:“该你了。”

这笑容纪千尘见过,看似温润,其实包藏着阴沉,还带着点说不出的邪气。

然而,公主没动。

夜弦敛去所有表情,觉得事情和他所想有点不一样。

她的目光只是淡淡地从他身上掠过,没有一丝轻佻,甚至那潋滟的秋水渐渐显出迷茫和空洞,像是有种让人心颤的失落。

难道说,公主对他的身材很失望?夜弦闪念一过,当下胀红了脸,又羞又恼,火冒三丈。

他虽说偏瘦了点儿,但是练了这么些年的功夫,自认为身材线条绝对是无懈可击的。若说失望,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公主没见过男人,所以眼瞎;二是公主不喜欢他这一款。

他脑海中一时晃过那些被打发出宫的美男们,也算是各有千秋。如果再加上他,全都不是公主喜欢的类型,他忍不住用排除法设想了一下,最后只剩下一款。——西街菜市场杀猪的刘老二,五大三粗、络腮胡子,皮肤黑得像煤球。公主的口味这么重?

纪千尘已经转了身,在池边蹲下来,把他脱下的那堆衣服一件件抖开。末了,她叹口气,重新站起来,沉默着发呆。

一块桂花胰子突然飞过来,精准无误地打中她的膝侧,她腿一麻,扑通一声栽进池子里。

纪千尘毫无防备之下喝了几口水,这才狼狈地扶住玉石边缘。她恼怒地叫道:“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欺近,手臂一撑将她禁锢在池壁。

夜弦笑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他抬手掐住公主美玉似的下巴,看着像在调·情,只有她知道,真的很痛。

“公主想在我身上找什么?”

纪千尘抬眸,怔忡着没说话。

她在找那个墨玉手串,她很奇怪,为什么这一世的他没有。他身上没有,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没有任何关于那手串的线索。

夜弦是系统指定的目标人物没有错,但纪千尘更想知道的是,他就是前两世的他。这样,她才安心。他每一世的样子和性格都不太一样,她目前与他相交不深,没有手串,她还感觉不出来。

俩人的目光胶着了片刻,然后各自移开,带着面红耳赤的慌乱。

他没穿衣服,而她掉下来的时候,衣服湿透了。

刚才俩人居然没意识到,那种距离有多危险。

纪千尘飞快地爬上去,唤了声:“芳苓。”她现在和这个男人还没有熟到可以一个池子泡澡。

她湿了的青丝不住地滴着水,全身曲线毕露,一张俏脸不知是被热水蒸的还是急的,宛如天边云霞。

芳苓走过来,拿布巾将公主裹了,夜弦才感觉自己的僵硬,连杀人都不曾有的紧张。

芳苓瞧着她这模样,心中疑惑:“公主怎么了?”

“不洗了。”公主像是生气了。

纪千尘边走边说:“去找把铁刷,刷马刷骡子的也行,让他好好刷掉几层皮,谁叫他皮厚!”

夜弦差点忍不住要还嘴,看着她的背影,又默默地笑了。她骂人家皮厚,其实是她皮薄害羞了吧?他还当她有多大胆子,现在看来,到底也只是个娇软的小女子。

这位公主和世间传说的不太一样啊。世人说她是个草包,世人说她荒唐好色,可依他看来,没一样是真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