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宋希雅一冲动打电话过去,可是真的接通之后,却还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电话那头的女声先响起来。

声音很小,像是在可以压低声音,只听对方说:

“雅雅?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呀,刚刚你爸爸在。”

宋希雅轻轻吸了口气,才说道:

“妈,怎么又给我打钱了。不是跟你说过,我有钱,你这样被爸发现了又该和你吵了。”

“你这傻丫头,想什么呢?你爸再生你的气也不想让你饿死。”

电话那头的高秀华低声说道,

“最近忙不忙啊?什么时候有空回家?”

“妈,我现在有戏约有综艺上,饿不死的,”

宋希雅顿了顿,想到父亲这几年的不闻不问,面色凝起,才道,

“暂时回不去了……”

电话那头好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宋希雅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别扭地说:

“过一阵子要回海城补拍一些片段,到时候,嗯,我看看吧。”

“好好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提前告诉我一声。”

高秀华女士几乎喜形于色,自家女儿因为与她老爸吵了一架,这几年都不怎么回家,实在让人头疼得紧。

“知道了。”

宋希雅咬咬下唇,终是说,

“没事了我先挂了。”

她现在,最不想也不敢面对的人,就是她妈妈了。

当初爸爸极力反对她学表演,是妈妈明里暗里帮她张罗着,因为这事,爸爸妈妈没少吵架。

她是个不孝顺的女儿。

也是一个失败的女儿。

离家这么多年,非但没有闯出一片天,为自己争一口气,反而闹到现在这个田地。

遍体鳞伤,一无所有。

她真是,太失败了。

手机上,除了妈妈的汇款记录以外,还有胡洋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打开微信,直接点了胡洋的对话框,便见她发来的消息——

“希雅,你和颜泽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放心,我会和节目组那边沟通的,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最近有部戏有机会,不过要和投资方的人吃个饭,你去吗?不想去的话我给推了。”

宋希雅以前非常糊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从来不肯和投资方应酬。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样的场合,她是绝对不会出席的。

毕竟每次出去拍个戏,已经会和傅云哲协商沟通上很久了。如果她去参加这种应酬被他知晓,那一定是毁天灭地的事情。

久而久之,胡洋便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公式化地问她一句,根本没想过她会去。

宋希雅咬了咬牙,缓缓在手机上打出字:

“我去。”

发完之后,又借着现在的勇气补上一句:

“洋姐,你把具体地址和时间发给我吧,我会去的。还有,颜泽那个事情,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她已经彻彻底底离开傅云哲,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由自己决定。

再不用小心翼翼问别人的意思。

这样的“自由”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收到这条消息以后,胡洋几乎是秒回:

“??真的?确定了?”

“确定。”

“洋姐,以前我有很多事情,给你工作上也添了不少麻烦,以后你真的不用顾虑那么多,有什么工作尽管给我安排就好。”

毕竟从昨天起,从她毅然决然从他面前转身离开的时候,从前那个懦弱的宋希雅,就已经不存在了。

“好。那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时间上不着急,要等到明天晚上。”

……

天渐渐亮起来。

昨夜外面下了整夜的雨,一直到现在,还能听得见滴滴答答的细雨声。

天一稍稍冷下来,宋希雅腿疼的毛病就会犯。

今天也不例外,从一早上起来,便开始隐隐作痛。

一整天,她都过得浑浑噩噩。

不管怎么努力,也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待着。

只要一闭眼,脑海中便会不自觉浮现这几年来的种种。

这种情形直接使她的情绪持续低落,及至第二天下午去参加和胡洋说好的饭局之前,她都仍然是一种丧气的状态。

打开家里小小的衣柜,挑了一条简单大方的黑色吊带裙。

这样的场合,还是要稍稍正式一些。

她坐在妆台前捣鼓了半天,才堪堪将眼下那一圈浓重的黑影遮得差不多。

她这几天的状态,真的太差了。

与投资方的饭局在星悦大酒店,正好在北城区。

宋希雅从自家的小公寓出了门,打了车没用多久,就到了星悦大酒店门口。

到前台报了胡洋提供的人名,自有服务员领着她上了楼。

宋希雅难得没去想以前的事情,只一心一意感到紧张。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应酬。

从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般的人,哪里需要参加这样的应酬。

只是如今现实所迫,也不得不低头。

她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

是男人的声音。

隔着门便能隐隐约约听见包厢内男人们劝酒说笑的声音。

宋希雅有一瞬的迟疑。

只是旋即想到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不好轻易反悔,才硬着头皮开了门走进去。

大大的一张桌子,围坐了一圈人。

不仅仅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还有几个坐在旁边年轻貌美的女人。

整张桌子,只空余了两个位子。

“是宋希雅?”

见她进了门,坐在靠着门边儿的空位旁的中年男人转头,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忙不迭道,

“来,快坐。”

那眼神中有着掩不住的惊艳。

宋希雅的确有着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艳的容貌。

她今天黑裙黑发红唇,艳丽得像黑夜里的妖精。

她是很少这样打扮的。

从前在傅云哲身边,她总是不遗余力将自己装扮成乖巧大方,端端庄庄的模样。

甚至都快忘了她年少时的张扬。

年少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自由散漫,又艳压群芳的打扮。

看似简单随意,其实最为惑人。

她真的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只是生了一张亦纯亦欲的面容,难免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喊她过去坐的人叫李显宗,正是胡洋说的投资人中的一个。

宋希雅是曾远远见过的,是以便认了出来。

她礼貌地笑笑:

“李总。”

李显宗又拍拍身边的位子,一脸难掩的笑意:

“来,快坐。”

宋希雅掩饰住自己的抗拒,坐到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刻意与李显宗保持了些距离。

参加应酬是参加应酬,她可不是卖肉的。

她刚坐下没多久,便听一旁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衬衣的男人笑着问李显宗:

“呦,你哪儿认识的这位小姐,面生得很,可真正点。”

李显宗往宋希雅的方向凑了凑,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用一种带有占有性的语气说道:

“这位宋小姐是个优秀的演员,你啊,就别肖想了,没戏。”

“哈哈哈,我什么时候肖想过你的。”

蓝白条纹衬衣男又瞥了一眼另一个空着的位子,问道,

“怎么,今天请的贵客还没到?”

李显宗笑了两声,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你也说是贵客,贵客忙得很,体谅体谅。”

对方似乎还想开口说话。

不过还未出声儿,便听见包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空着的位置只有一个,那个位置上该是谁坐,在场的人大约也都知道。

是以,门的声音一响起来,就见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

独独少了宋希雅。

她对这应酬的酒局上再来几个人,谁来,一点儿也不关心。

此时此刻,她就只想时间快快过去,让她快点离开这个虎狼之窝。

身材颀长,形容英朗的男人一进门,一双眼睛就已经被那一道倩影吸引了去。

黑色的吊带裙,衬着雪白的肩颈。那是他永远不会认错的身体。

是他曾寸寸抚丨过,又种上点点樱红的肌丨肤。

宋希雅一瞬间陡然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直直停在她的身上。

半晌,没有移开的意思。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乱跳动起来,猛地一转头,便与那来人四目相接。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男人晦暗的双眼在她身上未有片刻的停留,便即刻转开,像是什么也没瞧见。

他忘不了那天她说过的:她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身高腿长的男人落了座。

正是在宋希雅对面的位置,一抬眼就看得见。

她恨不得立刻就转身出门,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不得不坐在这里,她也就只能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可是有人偏偏不肯给她这样安宁的机会。

她的手伸向桌子上的茶杯,想喝一口茶压压心慌。

不想手刚刚接触到茶杯,手背上便被一只微胖的大手覆上,李显宗的手指,正在轻轻抚着,她的手背。

宋希雅暗暗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撤回来,向着李显宗举举杯,轻声说道:

“李总,我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美女相邀,李显宗自然是愿意喝这一杯。

只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直直盯着他,透着凛凛寒光。

李显宗抬起头去,发觉最后一个看他的人是傅云哲。

他脑子一向机灵,转得快,当即便大约粗略明白了,他抬手向着傅云哲的方向,对宋希雅道:

“来,快先敬傅总一杯。”

……敬傅总一杯?

这几个字在宋希雅脑子里不住回荡着,她看着面前的茶盏,垂着头,一时间有些恍惚。

身旁的李显宗见状,忙又催:

“快点呀,多得是人想敬傅总酒,轮不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写《着迷》求收~

梁潇十六岁那年,家逢巨变,她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姑娘。

那年江城的冬天格外冷,她在贴了封条的豪宅外,险些冻的没了气儿。

是那个传闻中杀伐果决,冷戾恣睢的男人,将她领回了家。

千恩万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人人都说梁潇命好,没了富豪老爹,还有一个愿意宠她纵她的临江集团太子爷霍成泽。

直到那个雷鸣电闪,暴雨瓢泼的夜,她二十岁生日的那夜。

他将她丢进雨中。

男人坐在劳斯莱斯幻影里,手上夹了一支烟,好整以暇,居高临下地看她。

看那个被他亲手宠上云颠,又亲手扔进泥潭女人。

狼狈、又可怜。

*

一别五载,再相见的时候,她手上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男人心中一窒,将那个明媚惑人的妖精一把按在墙上,声线冷硬,一字一顿:

“梁潇,别以为带着孩子我就还会要你。”

“最多,孩子给我,你,消失。”

霍成泽冷然嗤笑,不屑地看她。

像极了那个雨夜里,他的模样。

梁潇有些好笑,扬手轻抚他的脸,娇笑着缓缓道:

“孩子是跟你的时候怀的,不过是不是你的,我就不知道了呀。”